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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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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夏

作者:赵明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639      更新:2024-06-06

        端午节,在家做应景又好玩的事,包粽子。糯米、红豆、花生、红枣,泡了五个小时,包了19个,上锅蒸半小时,闷三个小时。窗外草木蔚然深秀,晚饭后依然天光久长。
        夏至日,有心情让它像个节日的样。豆面与麦面和成硬面团,擀成面条,有点考验臂力,煮熟过凉水,配上萝卜青丝和杂豆卤,是一碗白、绿、黄色相间的漂亮的凉面,吃出了夏天的清凉。真真蔬粮有本香,至味是清淡。
        大暑过后,计划着要吃西瓜黄酒蒸鸡,还有嫩南瓜素饺子。前者是把整只鸡放进西瓜皮做的容器里,浸进黄酒隔水蒸,据说可以温胃去燥,表示对夏天的留恋。后者是鲜果初尝,有了迎接初秋的意思。这是童年在祖母身边生活的记忆,许久以来都忘了这习惯,也没听周围人说起过,这会儿又突然清晰地记起来,不是我的梦吧?夏天将尽,秋意即到,石榴挂了果,也还不太熟,可以忽略,以便它专心长成,咧嘴大笑。时光的匆忙感里,想起那些遥远的夏天和夏天的味道……
       日头很大,蝉噪很响,绿荫满地。我那时七八岁吧,手里攥着祖母给我的一卷煎饼裹白糖,与小伙伴们沐浴着亮闪闪的天光,在老家的院落里,看小鸡吃食,小狗打架,蚂蚁搬家,麻雀从梧桐树飞到房檐上左顾右盼,石榴花随微风落在晒麦子的簸箩里……这种种场景,在我的记忆里定格成童年的模样。
       那卷煎饼卷白糖是我可以边吃边玩的午餐,那玉米面加白糖的滋味,成了一种心境,跟随着我的足迹,让我所有的时光里都在散发着的粮食地甜香……
       如果没有小时候这段跟着祖母生长在村庄中的经历,不知我会不会还是今天的我。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对自然时鲜,五谷杂粮的品味会没有现在丰富。
 
       玉米、新麦和野菜瓜果是家常味道,除此之外,记得还吃过一种叫做“乌米”的东西。
       祖母从山坡玉米地拔草归来,宝贝似的从藤筐里拿出一个别样的玉米,扒掉皮,呈现出一个黑黑的,半椭圆的,据说竟然能吃的东西,只这种新奇,就足以让我把它当作珍馐。试着吃一点,再吃一点,软糯,半粉状,有股烟味,并不觉得好吃,就闭嘴不吃了。但是那滋味至今记忆犹新,且在时间的流逝里,增加了一种也许来自想象的醇香。后来才知道那是玉米身上长出的菌类。
       这一直是我记忆中的奇物,有一次和女儿说起来,我啰里啰嗦描述很久,仍然说不清楚“乌米”的样子和滋味,她费劲地望着我,那表情就是:不知所云,何苦费事。
       当然也怪这东西太不通俗,说她熟悉的雪糕、冰激凌不好吗?可是,有一次在制止她吃第三支雪糕后,她煞有介事地问我,你小时候不爱吃冰糕吗?
       爱吃,但是,跟着祖母喝槐米茶却比吃冰糕更解暑呢。
       盛夏,是国槐树的花季,乡村的地头堰边,打谷场院里,一棵棵大树冠上笼罩着绿色的花云。
       我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看着祖母折下花枝,捋干净每一枝条上的花串儿。不久就有了回报,那些“绿云”的一部分进了树下的簸箩里。它们在荫凉地里晾晒半天后,又进了自家院子里的那口大铁锅,柴火土灶里翻炒了几个来回,一种别样的香气就充满了农家小院。之后每天的傍晚,祖母便会点起熏蚊子的艾草,坐在石榴树下纳鞋底,石桌的茶壶里,沏了新鲜的槐米茶,我坐在祖母身旁,央求她讲故事,从家长里短讲到到鬼怪神妖,从晚霞满天讲到繁星点点,槐米茶的香味渐渐淡下去,淡到了我的睡梦里,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多年后的夏天,国槐花盛开的时节,每每走过满地落花,我总是有一点惋惜,知道一份有心的经营就会让它们变成一种时令美饮品。然而物是人非,祖母已别去20年。
 
       做槐米茶程序有点繁琐,但是用南瓜花摊鸡蛋饼却简易可行。记得有一年一个叫做“利奇马”台风雨来袭,上班的路途被积水阻断,不得己宅家,闲暇中发现南瓜花落了一地,正可利用,于是油煎南瓜鸡蛋饼成了餐桌一味。一家人吃得美滋滋,我一高兴还发了朋友圈,有朋友问:“这不是蝈蝈吃的吗?”我答:“蝈蝈能吃的,人肯定能吃。”
       这几天的豪雨,让天气凉爽了很多,大雨给夏天去了火气,只留下了葱郁。
       蝉们餐风食露后,亮着嗓子,把天光鸣成了满天满地的碎金。我想,最值得品味的也许正是这光明,葱郁,盛大的夏日和它赋予的一切生机趣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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