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邹蓉

我在拨你的电话，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不敢回头。
拨不通你的电话，找一个拐角的地方，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把自己变成一张画藏起来。脚步声远了，又回来了，停在我的身边，可是我看不到走路的人。
安静，出奇地安静，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在黑夜里传出去。
我突然就找不到你的电话号码，手机里没有你的名字，我还在找你的电话号码，13XXXX……
记不得你的电话号码了，努力回想和你的细节，我怎么就把你的电话忘记了？拨不通你的电话，唯有奔跑，和夜一起奔跑。我跑在夜的前面，有东西在后面跟着我，听到的已经不止是自己的呼吸，还有四面八方的声音，像一群人并不熟练的舞者在跳踢踏舞，有序又纷乱无章，每一个声音都在敲击我的耳膜，让我无法忍受，捂住耳朵一直往前……
我在一棵树上，我突然就在一棵树上了，像猫一样把自己藏在叶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在荒无人烟的野岗上，秋天的虫子高高低低地和风和唱，五音不全又无音律的声音分不清是谁的，能听到的声音都在肆虐我，我觉得它们都是有意的，紧张牢牢地盘踞在心脏最薄弱的地带。
此刻，希望有一只手拉我出来。
继续拨打你的手机，刚才我拨到哪里了？13XXXX，是这里了，手机的按键出奇的小，我的指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大？这也不是我的手机，我早就不用按键手机了，自从那个才出的诺基亚E71掉进厕所，我就用触摸屏的苹果手机。可是，我现在只能用这个手机拨你的电话，我的手机不见了。
我在拨打你的电话，拨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号码记起来了，十一位数字，字字清淅。可是按键太小了，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要按错键，从头再来，还是按错，一再的按错键，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树下的野草在坟头上趁机疯长，它快要触摸到我的脚尖，它想吃我。骑着树干，我说：“快点飞呀。”树已经不听我的了，我原本就是骑着扫把的女巫，我的扫把不见了，我只能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号码总是拨到一半，我反复拨你的半个号码，我很努力了，也只能做这么多，剩下的半个号码总是拨不对，总是要按错键，明摆的后面的半个号码就在你那里，你怎么不给我呢？你要什么时候才给我？我现在就要。
不停地拨打你的电话，用我现在的所有时间，还无法拨通你的电话，我用敲打电脑键盘一样的速度在拨你的电话，一切都无功而返，紧张、惊恐万状让我已经听不到自己呼吸了，我要死了，怎么办？
继续拨打你的电话，我知道你在等我，就在电话的那头，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不拨110，也不拨120，我只想拨你的电话，我不怕死，只怕没人知道我是怎样死的。
拨不通，还是拨不通你的电话，手机已经显示低电警示，我终于完整地拨了一个十一位数的电话号码，电话里提示：你所拨打的是空号。
尔后，手机“嘟”地一声没了动静。最终，我还是没能拨通你的电话。我以为，我记是得你电话的，现在我才知道，我是完全不记得你的电话。你说你的电话一直为我开着，你没有理由，给我一个错误的电话号码。还有，就在吃晚饭的时候，还有和你通话，现在我却无法拨通你的电话。
拨不通你的电话，我哭了，哭得声嘶力竭，一声尖叫，我提起手机摔出去把夜撕破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