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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

邱明|6901次浏览|个人主页

       不送生下来时,不叫不送,他长得好,白白胖胖、安安静静的。人人都说这孩子真好看。爸爸妈妈万分宝贝,取了个名字叫天送,可是到了三岁,还不会说话,医生说他是自闭症,智力会不高。爸爸不高兴,不想要他,要把他送去福利院。妈妈坚持要留下他,说无论怎样,也要好好地把他养大,还给他改了名字,叫不送。

       爸爸总想再要个孩子,妈妈却说没有精力再要一个了。两个人和平分手,说不上谁对不起谁,一个选了不送,一个选了未知。爸爸把所有的家当都留给了不送母子:“我净身出户吧!虽说咱们也没挣下什么家业,但是分的话,就更少了。算是我这个当爹的,给送儿的一点补偿吧。”

       妈妈说:“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我和送儿都不怪你。你再成个家,养个儿吧!”

       不送模样相当周正,五官清秀,身材高挑,只是从不与人有目光交流。当他看你的时候,让你觉得你自己是一个透明体,而不送的目光穿透了你的身体,看向更远的地方去了,你无法捕捉到他的目光,当然,也无法捕捉到他的心灵。无论在什麽场合,不送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妈妈身边,只要手里有个东西,便旁若无人地、不声不响地一直玩,不吵闹。

       妈妈寸步不离地守着不送,怕他被人欺负了去,也怕他自己出危险。不送勉强读完了9年级,已经老大不小,不可能再与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一起读书了。妈妈想就这麽养着他,自己打了两份工,还带回家一些手工晚上做。每天起早睡晚,妈妈不睡,不送也不睡,一声不响地坐在一边陪着。有一天,妈妈实在累了,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清晨,妈妈醒来时,发现不送也伏在桌子上睡着。地上、桌子上到处都堆着不送替妈妈粘的纸盒。妈妈拿起来一看,全都粘反了,把有商标的那一面都粘到里面去了。妈妈想到又要返工,心里着急,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送儿!你怎麽乱动妈妈的东西?”

       不送被惊醒了,揉了揉着眼睛,一脸惊慌:“不送,帮!”

        妈妈看着不送,脸上、身上、手上都是干了的胶水,一块一块的硬了。妈妈心软了,伸手扣了一下不送脸上的胶水,不送躲了一下:“疼!”

        妈妈眼睛湿了,她拧了一块热毛巾,给不送擦手、擦脸。不送说:“不送错了,妈妈生气。对不起。”

        妈妈拿起不送粘的盒子说:“不送以后不要动妈妈的东西,这个都粘反了,”她指着被不送粘到里面的商标说,“这个花花应该在外面。你呀,越帮越忙!我还得都拆了返工!唉!前功尽弃了!”

       不送低着头,拉着妈妈的衣角,一言不发。妈妈摸着他的头,说:“好了,不送累了,一夜都没睡,今天不跟妈妈上班去了,睡觉吧!”

        妈妈给不送洗好脸、擦干净手,又给他换了干净的睡衣,看着他在床上睡下,替他掖了掖被子,抚摸着他的头,说:“送儿乖乖睡觉,醒了就在冰箱里拿东西吃,不要出门。”

       不送看着天花板,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下午,妈妈下了班,急急忙忙赶回了家,推开家门一看,不送趴在地上,脸上、身上、睡衣上,哪哪都是颜色,而那些被贴反了的纸盒,全都被不送画上了商标,而且画得十分逼真。妈妈看着那些纸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送儿,这都是你画的?”

       妈妈把不送画的纸盒拿去交活,全都被退了回来:“我们的商标是注册商标,怎么能随便画呢?”

       钱没有赚到,还赔了钱又多搭了两个晚上,拆了重糊。但是妈妈拿着不送画的商标,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都说自闭症的孩子智力低下,可是不送无师自通,竟能画得这麽好。

       第二天,她拿着不送的画,带不送到了一所特殊学校去咨询。

        学校的咨询师看了不送的画,频频点头:“这孩子真的没有经过任何训练?”

        不送妈妈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画画。”

        咨询师对不送的妈妈说:“女士,你的孩子的确是有天赋的,但是要想他的天赋得到充分开发,相关的训练是非常必要的,而且这个过程,很辛苦。”

        妈妈说: “只要他有这个才能,吃多少苦,我都愿意。不过,这孩子是一个自闭症患者,他的智力不高啊!能学得会吗?”

        咨询师说:“自闭症是严重的脑发育疾病,与基因的变异密切相关,他们与生俱来地带着某种缺陷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可能外观俊俏、动作灵活,但缺乏社会交往能力,语言交流有着显著的异常,多数孩子存在狭隘兴趣与重复刻板行为。自闭症患者中,大约有70-80%同时伴有发育迟滞,在智商检测中达不到70分及格线,但是这并不说明自闭症等同于智障。而在现实生活中,很多自闭症患者表现出令人惊奇的天赋,医学上定义为‘学者综合征’。这些人在自闭症患者中大约不到10%。比如不用计算器即可心算某年某月某日是星期几、比如对音乐具有超乎常人的音准和音高、以及一些记忆力天才等等。因为他们很少与其他人交流,因此这些天赋往往很难被发现,需要与他们朝夕相处仔细观察才能挖掘出来。美国著名的精神科医生Treffert医生写过一本著名的书《孤岛天才》专门介绍那些天才的自闭症儿童。《冬之蕴涵》、《大海》、《春之月》3幅作品的作者李捷麟是一名自闭症患者;英国一位5岁小画家自闭症小女孩艾瑞斯·格蕾斯·哈姆肖的画曾售出1500英镑的高价;金·匹克在生活方面异常低能,4岁才会走路,但却拥有超常记忆能力,精通从文学到历史在内的15门学科,能一字不漏背诵至少9000本书的内容。爱因斯坦、莫扎特很大可能属于这个群体。”

       不送妈妈吃惊地说:"真的假的?”

       咨询师说:"有的学者有这个说法。不过澳洲的托尼阿特伍德教授是国际最著名‘学者综合症’研究专家,在他的病人中,就有诺贝尔奖获得者。尽管有争议,这也是一方观点。”

       不送妈妈下决心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让不送得到必要的训练。

       不送成了特殊学校的学生,虽然他不会表达,但是妈妈知道,他是开心的。每天回到家里,总是不停地画呀画,从不知疲倦。凡是他看到的,都画下来,妈妈常常惊奇地发现,他画的很多细节,都是自己天天看到,却熟视无睹地忽略的。妈妈拿着不送的画,自语着:"这个观察力,真是不得了啊!”

       妈妈心里真是感到安慰。

       从此,妈妈有了目标了,她要把不送培养成画家,让他将来可以养活自己。她给不送买各种绘画用品,闲下来就带不送去山上、海边、公园写生。

       有一天,他们来到了桑塔莫妮卡海边,不送妈妈紧紧地拉着不送的手,生怕他走丢了,两个人在栈桥上走了好久,妈妈有些饿了,就停在一个摊贩前边排队,队不长,不久就排到了,妈妈松开了不送的手,一边掏钱包,一边看着看版上的菜单,问不送:“送儿,你想吃点啥?”伸手往身旁一抓,抓住了一只手,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是一个姑娘,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她连忙撒开手,“对不起!对不起!呃,请问,你看见在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吗?”

       那姑娘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接着指着旁边说,“他刚刚往那边去了。”

       不送妈妈看着“那边”熙熙攘攘的人们,越过攒动的人头,并没有看见不送,她心里十分焦急,就这麽一眨眼的功夫,不送就不见了!

       妈妈焦急地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找,逢人就问,却没有一点结果,就这麽一眨眼的功夫,不送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见了。从中午到下午,从桥上到桥下,妈妈发疯了似的寻找着。

       天慢慢暗了下来,海风从被烤着的灼热渐渐凉了下来。洛杉矶的天气,白天是烤箱晚上就变成了冰箱。妈妈的嗓子喊哑了,眼泪流干了,海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有的贴在脸上,有的竖在头顶。华灯初上的桑塔莫妮卡,从沙滩一直绵延至大海的太平洋乐园(Pacific Park)便会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各种派对欢声笑语、街头加州风情的乐队声情并茂。摩天轮、过山车等游乐设施上游客游尖声欢叫,人潮、人声淹没了妈妈的呼唤声也淹没了不送的身影。这一切更增加了妈妈寻找不送的难度。精疲力竭的妈妈,颓然地坐在路边,淡淡地看着狂欢中的人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已经散了,只有妈妈还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她完全感觉不到海风的冷,几个小时前的满头黑发,竟然已经都白了。流浪汉们开始聚集在桥上,争夺着地盘,看到了不送妈妈,以为她是新来的,便推搡她、辱骂她、驱赶她、抢夺她的包。她忽然清醒过来,护着自己的包,狂喊着救命。越来越多的流浪汉围过来,起哄、围观,她只是声嘶力竭地呼喊,最后变成了嚎哭,终于有人报了警。

       妈妈在警局讲述了不送走失的经过,拜托警察帮忙寻找。警察说,有一个捏泥人的艺人,送来了一位年轻人,他说,这个年轻人看他捏泥人看了一下午。他收摊要走了,这个年轻人就跟着他走,嘴里就一个字“学”。后来艺人给了他一块泥,他就捏了一个女人,嘴里说着:“妈妈。”

      妈妈请警察就带她去看看,是不是她的儿子。他们看到不送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用手里的泥,捏了一位值班的警官,竟然惟妙惟肖!

      急火攻心加上冰冷的海风,加上长期超负荷工作,妈妈病了,开始她极力忍着,直到发起了高烧,才不得不去就诊。医生说是肺炎,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否则的话,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离不开不送,悄悄地回家了。

       回到家里,她就教不送做饭,家里炉灶原本就不用煤气,怕不送不小心引发火灾,现在连电炉也不能用了,妈妈教不送用电饭锅做饭。没想到,不送会煮饭也会蒸东西,还会煮粥。原来是他天天看妈妈做饭,就会了。妈妈带着不送去看墓地,钱少,买了一块小小的,写两个人的名字,将来不送要和妈妈葬在一起。妈妈带不送去认了地方:"这里就是将来妈妈睡的地方,这是妈妈的名字—何毓秀,这是你的名字……”

      不送说:"我知道,何不送。1990--……为什麽妈妈写了2017,不送没有写?”

      妈妈抚摸着不送的:“到那一天,你来陪着妈妈,会有人写上去的。”

      不送说:“不送现在就陪着妈妈!”

       妈妈说:“要等很多很多年呢!”说着,她忽然停住了,“我有办法让你天天陪着我了!”

       妈妈带着不送到了墓地管理办公室,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命在旦夕,只留下不送一个人了。希望他们可以给不送一份工作,让他能够自食其力。只要不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不送都可以学得会的。

       妈妈言辞恳切,而不送又值得同情,墓园里和亡者打交道的活比比皆是,与活人打交道的工作反倒不多,这倒也合适不爱讲话的不送。他们花了两个小时,不送终于学会了使用肩背剪草机、还学会了清理垃圾。他被正式录用了。

       妈妈松了一口气,又在墓园附近步行可到的地方,为不送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然后带着不送坐在自己将来的墓前:“孩子,你以后每天来这里看看妈妈!”

       不送低头扯着地上的草,并没有回答。妈妈知道,他听见了,他会来的。他们母子心是通的。妈妈给不送买了各种颜料、画具、捏泥人用的泥、雕刻的工具等等。把不送的生活安顿好了,妈妈已经灯枯油进了。她自己叫了救护车,在路上给老板打了电话,拜托了后事。之后昏迷了,再没有醒过来。

 

       一年过去了,不送在墓园工作越来越熟练了。清晨总是早早入园,默默地剪草、清扫之余还会为常年无人打理的亡者擦拭墓碑。有时候会在擦好的墓碑前默默地坐着,久久地盯着墓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同事会把他领到妈妈的墓前,说:"这才是你的妈妈。”

       不送也不说话,径直在妈妈墓前蹲下,擦拭着原本已经擦拭得发光的墓碑,人们没有听见,他喃喃地自语着:"那人总没有人来看望,不送陪陪他。”

       有一天下午,天阴沉沉的,不送看到一位妇人坐在自己母亲的墓前,边哭边诉:"阿毛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道姆妈心里多痛吗?”说着,她把手里的鲜花一瓣一瓣扯下来,洒在墓前,“阿毛! 你这是摘了姆妈的心肝啊!姆妈疼啊!”

      不送听不明白,也看不明白,就在妇人旁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妇人。那妇人说:"天都黑了!你们是要关门了吗?”见不送不回答,就说:“阿毛!姆妈明天来看你。”然后站了起来,对着不送的第二颗扣子说,“你说,阿毛在里面,晚上会不会冷啊?”说着自顾自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盖在了不送妈妈的墓碑上。这才转身踉踉跄跄地走出去,险些撞到一棵树上。不送一把将她拉住了,妇人说:“眼睛哭坏了,天又黑,看不清楚。谢谢你啊!”还是对着不送的扣子说的。

       妇人走了之后,不送回到妈妈的墓前,绕了一圈,忽然看见在妈妈的墓旁边,有一块新的墓碑:上书—爱子XXX,这应该就是那妇人的儿子了。不送轻轻地将那围巾和花瓣移到了这边,又默默地用一块泥,捏了一个那妇人的像,放在墓前。

       以后,那妇人每天都过来,在不送妈妈墓前,有时候拿些书来读给阿毛听,有时候带着IPad给阿毛讲新闻,玩游戏,更多的时候是哭诉想念之情或者默默垂泪。不送总是在附近看着她,一旦她起身,便立刻过来搀扶,一直送到墓园门外的公共汽车站。妇人总是说:“谢谢你啊!好心的青草!”

        不送说:“不送不叫青草。”

        妇人说:"我总是闻到你身上有一股青草的清香。”

       不久,墓地的很多家属,都发现墓碑比以前干净了,而且在自己没有来的日子里,墓前有自己的塑像陪在那里。因为制作得活灵活现,他们就拿回家去了,可是过些日子再来,又有新的塑像出现,虽然都是自己神态和服饰却随着自己的改变而变化着,他们非常惊奇,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精准的观察力。而那些长久没有人光顾的墓碑,则是摆着大海、高山、飞鸟、天空的图画,每一幅都充满了灵性,让人百看不厌。有些人见久久没人动过,就顺手带走了。不送从不在意,只是另外再画了摆上。

       这事不胫而走,开始有人求他捏全家聚会摆在墓前,这些人,只要不送看过一次,就能够塑得活灵活现。也有人求他按照照片画新生儿的画像,给亡者看看。尽管他们一再坚持付费,不送却坚决不收,一则他对金钱没啥概念,二则为亡者送去一些安慰,是他高兴的事,他知道妈妈会看着,他听得到妈妈在夸奖他。圣诞节时,墓园会收到很多礼物,都是送给不送的。这在墓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不送只收下画具和塑具,其他的都给同事们分了。

       不送自己并不知道,他成了这墓园的招牌,不少人慕名而来,因此墓地的销售变得特别好,因此不送得到了不少奖励。他把这些钱都拿来买了画具和塑具。

 

      洛杉矶的冬季,连天阴雨。妇人还是来。这天又下雨了,她一进来,不送就给了她一把沙滩椅,椅背上绑有一把伞。不送扶着她把她安顿在她儿子的墓前。她摸了摸墓碑,摸到一个小人,举到眼前看不清楚,就问一位路过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说:"这是您的塑像。”

       妇人说:你怎麽知道是我?”

       小姑娘说:“跟您本人一模一样!”

       妇人说:“真的吗?”

       小姑娘说:“这是墓园的除草工做的,他是怕您不在的时候,您的儿子孤单,特意摆在您儿子的墓前,陪着他的。这园里差不多每个亡者都有。”

        妇人捧着塑像,摸着,说:“你青草哥哥是个好人,可就是有点糊涂,老认错地方。”边说边向旁边挪了挪,挪到了不送妈妈这边,摸着早已摸熟了的不送妈妈的墓碑,把自己的塑像摆好,“阿毛啊!你青草哥哥给我塑的像,你以后就不孤单了。也不知道你的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她那边好像也没人来看望,姆妈给的东西,你也分一点给她吧!”

        小姑娘又跑过来,看到妇人坐在伞底下,说:“阿姨,你可不可以把伞借给我用用?”没等妇人开口,那女孩又说,“我怕爷爷会淋病了!他来送奶奶来了!”

        妇人看不清楚那边的身影,但是可以听见,那里有一位老人咳嗽着、诉着。她连忙摸索着把椅背上的伞解下来和自己的一件大外套,一并交给女孩:“快拿去,别让你爷爷冻着!”女孩道了声谢,跑开了。

       没过多久,伴随着青草的清香,一件雨衣披在了妇人的身上,不送抱着一堆雨衣,一一送到亡者家人的手上。最后发现还少了一件,就把自己的雨衣脱了下来。雨水却从他的头发上、脸上流下来,不一会,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却像浑然不觉。女孩接过雨衣道谢之余,问不送:“你给别人发雨衣,你自己为啥不穿一件呢?”

       不送象没听见一样走开了,女孩不知道,他不懂得为自己想,因为他不聪明。

       天晚了,不送送走了所有的人,锁了门,准备回家。他看见公共汽车站那位妇人披着雨衣,还站在那里等车。他过去拉了拉妇人,妇人说:“是青草啊!公车好像没有了。”一边说,一边打着寒颤。她的大外套给了别人了。

       不送触摸到妇人冰凉的手,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妇人披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湿嗒嗒的衣服,其实没什么用。然后他扯着妇人的袖子,看着地面,说:“上医院。”

       他们来到不远处的一间urgent care 诊所,不送说:“她生病了,发烧、眼疾!”并不看着任何人,也不管有没有人应诊。

       再问,就没话了。那妇人便自己与那护士交代各种资讯和文件。不送则默默地坐在一边,呆呆地望着门外。不声不响地,他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不送看见了妈妈,平生第一次,他直视着妈妈的眼睛,他看见了慈祥、看见了爱。他笑了,这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笑。他觉得很快乐,很快乐。他投进了妈妈张开的双臂之中,妈妈的怀抱,温暖而又安全。他感受到了幸福,终于。

       妇人和护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不送那幸福的微笑。

       同事们到不送家里为他寻找衣服,却发现,家里几乎是家徒四壁,食物之简单、之匮乏,令人泪目。大家捐钱为他买了几件好一点的衣服,换衣服时才发现,高高的小伙子,却瘦得可怜。这时才有人说:“这孩子是自闭症,不懂得照顾自己,是咱们疏忽了。”

       几个月之后,妇人又回到了墓园,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墓碑,墓碑上何不送的名字后面,写上了2019。她终于看清了,旁边才是阿毛的墓碑,自己的塑像端坐在儿子墓前。她打开随身的大包,取出鲜花、蜡烛和食物,鲜花分别放在两个墓碑前,蜡烛和食物则悉数摆在了不送的墓前。小姑娘走过来说:“阿姨,他们是谁?”

       妇人说:"这是我的儿子,这是青草哥哥和他的妈妈。”

       女孩说:“他是英雄吗?”

       妇人说:“他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

       女孩说:“他是为了救人而死的吗?”

       妇人说:“他就是这里的除草工,他是长期营养不良和肺炎死的。”

       女孩说: “就是塑像的那个?他的名字是何不送?”

       妇人说:“是啊!他太卑微了,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但是他来过这个世界,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有一个纯净而善良的灵魂。”

       不一会儿,老爷爷来到不送的墓前,点上了一根蜡烛,摆上了一捧鲜花。又一位妇人,带着一个小孩,点上了蜡烛,小孩取出一张卡片,放在墓前,卡片上写着:“纯净的灵魂,你是天使。”

        陆陆续续地,不断有人前来送花、点烛、写卡片。大家都静静地做着这些事,没有人说话,就如同不送一样。

        小姑娘把自己的塑像摆在了不送的墓前:“不送哥哥,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让我去世的奶奶一直有我和爷爷陪伴着。现在我也来陪你,你不会孤单的。”

        到傍晚时分,不送的墓前堆满了鲜花,就像是鲜花的山岗。而那些摇曳的烛火,远远看去,如同天上的星星,如同天使们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人间。

       此后,不送的墓前,时时会有鲜花和蜡烛,更有数不清的塑像围绕在他的墓前。也会有人静静地坐着陪伴他,据说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心灵会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在互联网上,不送发雨衣和女孩与妇人对话的视频,经久不息地被人们转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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