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古街情_第六章_都市·言情_文狐网

悠悠古街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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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蓝天,象一块丝手帕,蓝天上停留的一些细碎而洁白的云块,像是绣在纱巾上的花朵,飘飘渺渺。
若兰和一鸣,坐在西湖路和教育路交界的南方剧院花园里。
这是有名的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又名“古药洲”,这一个幽雅的小湖,是南汉时人工开凿的湖泊,因在子城之西,故称西湖。又因聚集方士在湖中岛炼丹,幻想升仙求药,故又称药洲、仙湖,九曜石是药洲上可供欣赏的奇石,相传九曜石来自安徽太湖的灵壁,因原来有九块,故称“九曜”(现在仅存一块),原石高丈余,翠色玲珑。现湖面仅存的药洲遗石仍闪耀出当年南汉御花园的光彩。原来,当时南汉主刘龚割据岭南,在广州遍筑离宫别院,并在城西开凿西湖,湖中有洲,洲中有九曜石,并多植花药,故有药洲之称。“药洲春晓”是羊城八景之一。宋人郭祥正有诗云:“驱车欲何适?独往观药洲。大庭插层城,玉虹跨深洲。、、、、、、”后因街市拓展,湖区逐渐淤塞缩小,现在的仙湖街、九曜石便是当时的湖区,西湖路也因此得名。南汉御花园又名九曜园,是我国目前尽存的千年园林遗迹。
若兰从小就喜欢到南汉御花园,因为小时候妈妈就带她到这里,给她讲述南汉御花园的故事,还从若兰胸前掏出奶奶留给她的南汉玉如意,那玉如意碧绿无暇、晶莹剔透,告诉她说:
“若兰,听你奶奶说,这是刘家祖上留下的南汉时期的玉如意,家里还有一些那时流传下来的金银玉器,代代相传,十分宝贵。也许你的祖先常常出入这个南汉御花园,你有时间可到图书馆找一下有关南汉时期的资料,一来了解一下你的祖先,二来了解一下广州市、越秀区2000多年的历史,听说我们居住的这个地方曾是历史上三朝十帝建都的地方。”
从此,若兰果然喜欢上历史,还喜欢上图书馆,连一鸣也被她感染了,常常一起到图书馆查找历史资料,他们真的找到了在广州市越秀区建都的三朝十帝的名称:
南越国(赵佗、赵昧、赵婴齐、赵兴、赵建德),
南汉国(刘龚、刘玢、、刘晟、刘帐),
南明朝(朱蕈 粤)。
还查到在越秀区有市级文物古迹30多处,省级文物古迹 处,全国文物古迹7处,而南汉御花园只是其中之一。
后来,若兰有什么烦恼,都喜欢到南汉御花园来坐坐,看见这里面庭院深深,湖水清清,九曜石立于湖里,掩映在绿幽幽的林木中,就会感到有一种古香古色的味道。她缅怀祖先,感到心安神宁,烦恼顿除,灵感倍出。一鸣也喜欢到这儿,因为他知道,如找不到若兰,到这儿就一定会找到她。而且,南汉御花园的情景、氛围与若兰的气质很相配,如果能让她在这儿弹奏一曲古筝,那就更象个古典美人在南汉御花园里。多年来,他们都习惯有时间就到这儿来。
那时,南汉御花园遗址还是南方剧院的花园,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只供看戏的观众在开演前后或中间休场时参观、休息。因为一鸣的母亲在南方剧院当领导,若兰和一鸣从小就常常到花园玩,那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所以不会阻拦他们进去,那儿成了他们小时候温习功课的好环境,长大后心灵相诉的小天地。
流年如水,多年过去了,如今两人重新坐在这里,晃如回到当年。
那年若兰准备到英国伦敦留学,继承父业。她心里很矛盾,就到南汉御花园消愁,但清清的湖水并没有抚平她的心绪。对留学和一鸣的选择,令她的心七上八落。
就在这时,一鸣也来到南汉御花园,因为他心灵感应到若兰一定会在这儿。果然,他看见愁容满脸的若兰掩映在湖石林木之中,就深知她的矛盾心理。其实,一鸣也一样烦恼,他在华南工学院读建筑,花费了很多心血,很有兴趣,很想在建筑方面有所建树,他甚至幻想到西藏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建筑设计,比留在广州这人才众多的地方也许只能到房管局搞些计算房屋面积好。若兰出国留学,可能一去不复返,现在出国留学不容易办,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办成?即使能办成,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他不想用女朋友的钱,也怕出去后丢弃了自己建筑的专业,不想出去靠若兰吃“软饭”,加上父母年纪大,没人照顾,所以他也很烦恼。
若兰看见一样愁容满脸的一鸣,心里也预感到他们会是个无言的结局。她轻轻地问:
“一鸣,你决定跟我出去吗?”
一鸣痛苦地回答:
“不,我不能跟你出去,我要完成建筑学业,靠自己的实力发展。再说我还要照顾父母。虽然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我祝你一帆风顺吧!”
若兰含泪说:
“我已经决定走了,我不能让孤苦零丁的父亲在英国所化的心血无人继承。而且,你不知道为了让你回广州读大学,我留在从化多么苦。”
在叙述那段艰苦的农村生活时,她很平静,却让人感到她很深沉。更多的是对社会对人生的思索。她对那贫穷的山村,寄予了深厚的情感。
她说:“这段生活,给我灵魂注入了另一种营养,它让我换了另一种视角去看生活,从都市转向山村,人的感觉会发生锐变,你会知道我们的国家多贫穷愚昧,很难相信这是解放三十多年的中国农村,你会突然感到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再留在从化后果不知怎样,还会毁了我多年来的接受高等教育的愿望,出国留学是我一生发展的转机。出去后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你毕业后来英国找我吧!我等你。妈妈怎么也不肯跟我出去,她固执地守在老祖屋,也许是对爸爸、对奶奶、对祖先的一种守候,一种从一而终。我走后对你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你好好地照顾我妈妈,行吗?”
一鸣点点头,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让若兰感到他的承诺很实在。就这样,两个情意深厚而心高志远的年轻恋人就如此分手了。
若兰在英国刻苦地学习,又在董事会到叔叔、伯伯的帮助下经营爸爸那庞大的服装业。古筝也没时间弹奏了,她恨不得把时间扳开几份来用。有时,她会因自己没经营经验而顺损失几十万,有时又会由于自己的聪慧而赚到上百万。
看着窗外雨下个不停,她心中的雨也下个不停,伦敦已是秋天,树上的叶子开始转黄凋零,枯叶随风飘落,轻轻在空中划下一道曲折的弧线,然后在路边积聚,人走在上面沙沙地响,又轻又软,然而却破坏了这份诗意,到处又湿又脏。有雨的城市显得格外的清冷,她感到雨象冰针一样直刺到她的骨头里去。她觉得没有一鸣和妈妈的日子是那样孤苦零丁,虽然她是那样富有,有博士学位,有服装事业,有上百万财富的身家,她开始感受到父亲当年没有找寻到她们母女时的感受,真是钱财不如亲情啊!
若兰的助理是个比她小几年的博士生,名字叫张彬,是个很能帮助若兰管理的人。他长得眉清目秀,闪动着聪慧的光芒,唇红齿白,高挺的鼻子,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他不但在工作上常常帮助若兰,为她挽回不少经济拴损失,还对在英国不很熟悉的若兰,十分体贴入微,使若兰受伤的心受到之滋润。彬看见若兰很寂寞,就请她到自己的家作客,让整天忙碌于商务中的她在自己的家享受文学和音乐。
就在这时,一种超脱的宁静在她的心里滋长起来了。
彬的住所真是世外桃源,她始终把那里当作一个消遣休息的好地方。尤其使她高兴的是,他珍藏了许多欧洲古典音乐唱片。她时常静坐在竹林下,欣赏柴可夫斯基,贝多芬、勃拉姆斯的乐曲。他还珍藏了不少中外文学大师的名著,她喜欢边品茗边欣赏十九世纪的古典文学。
她终生都将感谢他,在来自中国七十年代末期,文艺尚未完全复兴的时候的她,他给予她的一份温馨和安慰。
若兰虽然感受到一阵友情的温暖,可更强烈地意识到在他的热情里,有一份她不情愿承受的东西。她应该走,马上就走,为了不让他痛苦。可她又不能失去他的友谊,这友谊就如夏日的绿荫,在它的下面,她静静地乘凉,品茗,回忆,遐想。她不再迷茫,不再罗曼蒂克,不再苦恼自己,不再想爱。她任性地靠在绿荫下,读诗歌,小说,听他讲许许多多的故事。在这里看云,望月,听蝉鸣,观夕阳。雨,不再是透明晶莹的水珠,而是绿色的雨线。在绿色的雨中,她又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快乐的女孩。无数条轻柔的柳丝在空中无声地垂吊着,飘拂着。在绿色的雨里,她看不到其它任何一种颜色渗透。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友谊,可以静静地保存下去,然而有一天,彬却对她说:
“若兰,你在英国发展这样好,已经立了业,也应该考虑成家吧?我很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她哭了。彬知道她在中国的那段坎坷的初恋,他靠近了她,用手帕给她檫着眼泪,“你的感情太丰富了。”他用嘴唇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上。一时间,她没有躲闪,是因为她的泪水需要抚慰。可当他的嘴唇触到她唇边的一瞬,她颤抖地闪开了。他的关怀,他的理解,他所给予她的一切温暖,甚至是真诚,都使她不能接受这一吻。
在英国伦敦那多雨的时候,她喜欢有阳光和风的日子,雨天的日子总是一片死灰,她的目光又一次在桌上的那封信上凝聚。那是一鸣的信,信里写到祖国已经改革开放,形势很好,你早点回来吧,万水千山,外面的水再甜,月亮再圆,总比不上家啊!妈妈总盼着你回来。
可当若兰下决心回国时,她的服装生意突然因经济危机受到强大的袭击,如果没有一笔上百万元的钱,她将在一夜之间会从富翁变成贫穷的欠在债人。就在这时,彬那孤寡的姑妈因病去世,临死前立下遗嘱,把她的全部财产遗留给彬。
彬马上打电话给若兰,高兴地告诉她:
“若兰,你不用担心破产了,我刚刚从去世的姑妈那里继承了几百万财产,我决定拿出二百万元入股你的幽兰服装发展有限公司,我们就可以一起联合搞你心爱的服装事业,也不会把你爸爸一生留给你的心血丢失。我马上来找你,仔细商量这件事。”
彬来到若兰的住处,只见娇柔的若兰受不了这破产的打击,病倒在床上。他走进来,把拎在手中的一篮水果放在房间的酒柜上,坐在她的床头面前的椅子上。若兰想起来,他不让,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摇摇头,微笑里含着温和的责备,这责备让人从心里感到温暖。他问:
“吃药了吗?我不知道你病了,要是早点知道可挽救你的破产,你就不会病了。需不需要打针?”
若兰苍白的脸上现出感激的微笑,摇了摇头。她真感激他的细腻、体贴。
彬低下头,看着她说:
“不打针也好,药物对你是次要的,你需要的是休息,你太累了。一个人”
他突然转过脸来看她,目光里那深沉的理解使她的心一阵抽搐。她避开了他的眼睛,眼角溢出了泪水。她想他不会发现,她把脸转向里侧。屋里一阵长久的极静。他问:
“还烧吗?”
随着这声询问,她的额头上感到一只清凉爽滑的手。她不敢动,全身的神经集中上了额头,然后又从额头把感觉向下传导的四肢、躯干和胸腔里那颗满是皱纹的心。于是心被抚平了,松弛、慵倦、甜蜜像卷卧在飘着微尘的阳光里的猫。她愿意永远是这只猫,愿意时间就此停止,世界就此定格!
突然,眼前暗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发现窗帘被拉上了。他在昏暗中走回来说:
“阳光太强了,你不觉得刺眼吗?”
他在幽暗中温柔而怜惜地看着她,像个成熟的大哥哥,完全不像比她小了8年的人。8年,这是多么大的年龄距离!但却仿佛在此刻一下子消失了。象到父亲的心血会因他的入股而复生,那一直像火一样燃烧她的心的高烧仿佛在此刻退下去。
他看着她,仿佛读出她眼里的意思,俯下了身子,他吻了她,这次她没有躲避。她知道他一直是那样地爱她,他决不是以成为富翁而来威逼她,而她心里却只是为辜负了一鸣那份青梅竹马的初恋而发痛,而一直躲避彬,现在她的心是多么的乱。
后来,若兰在矛盾中挣扎了很久,终于为了父业而放弃了初恋。她给一鸣写了一封悔疚的信,把她的无奈告诉了一鸣,她为了在海外飘泊一生的父亲作出了牺牲。
她穿上彬从巴黎为她定制的纯白色长婚纱,与彬走进了教堂。
今天,他和一鸣重回旧地,仿佛昨天才在南汉御花园分手,那种心痛的感觉依然在心。若兰强忍心酸问:
“一鸣,盐运东街的事怎样了?”
讲到他们的盐运东街,一鸣眼前仿佛出现老街的麻石地、老房子,还有老奶奶在门前扇着旧葵扇给孙子讲故事的情景,他也要极力保护这个老街。一鸣告诉她说:
“若兰,事情已有点眉目。我去找过征地单位,他们说暂时在这一年还未有钱拆迁和施工。我告诉他们说,一过三年,按新政策要收回征地,他们告诉我,已紧急筹钱。我说盐运东街是一条有上百年历史的古街,是否可以在其他地方拆建,反正他们现在也很难一下筹足钱,我们可介绍另一块地给他们使用。他们答应考虑一下,迟一点答复我们。但要现在开始物色一块地给他们,找地不容易,现在还要投标买地呢。”
若兰听说有眉目,心里也很高兴,她习惯地拉起一鸣的手,用两只手指作出一个“V”字表示庆祝成功,但却突然想起他们已不是过去的他们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了手。
一阵瑟瑟的风吹过,一片早落的树叶,飘到若兰的头上。这时,她听到流向黄昏的湖水,在忧伤地低唱。她突然产生一种深深的悲哀——一切都会像流水一样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