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不该爱的人(长篇小说大接龙,诗歌散文组)_第十六章(作者:管春)_都市·言情_文狐网

爱上不该爱的人(长篇小说大接龙,诗歌散文组)

第十六章(作者: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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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儿,起来,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凝固的时光像初春水面上的一层薄冰,在一声声遥远而又熟悉,轻柔而甜蜜的呼唤声中,渐渐地化了开来。
  母亲蹲在我的身旁,轻声地说:“要不,你先带着你爸上你那儿住二天?”我凝视着母亲的目光,回头斜视了一下跌坐在沙发上的丁冬丽。
  “放心吧,我会把她照顾好的。”母亲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慢慢起身,朝丁冬丽苦笑了一下,转身去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十指交叉,捂在胸前,头仰靠是椅背上,紧锁眉头。见我进了门,略一睁眼,也不搭理,头一歪,一副无助的样子。
  我冷冷地把母亲的意思告诉了他。“好,好,很好!”父亲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救星,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在屋子来回转了一圈。要平时八抬大轿也请不动他,那次我别墅装修,要他帮着照看几天,他也愣是没去。更别说小妹结婚那桩事了,我估计她正记他一辈子的仇呢。
  “那就走吧,别磨蹭了。”我快步打开房门,见母亲站在房门边上,一头甩给我一个包裹,我刚想问个明白,“别问了,快走吧!”母亲转身就去了厨房。
  本想到了客厅,不免又是一番尴尬,不想客厅里就克莱尔一人。爬在地板上静静地,像是在在拼一幅大型的城堡图。
  “妈妈妈妈,舅舅外公要走了!”只听厨房里应了声:“知道了。”我悄悄地拉了一下克莱尔的衣角问:“那个漂亮阿姨还在吗?”克莱尔向我眨巴着几下眼睛,转脸喊道:“妈妈妈妈,漂亮阿姨还在吗?”急得父亲赶紧拉着我的衣袖,直奔出门处。
  一路上,父亲闭着双眼,一言不发。等车行驶到红绿灯十字路口,才发现父亲没系安全带,我弯腰伸过手去,想帮他系上。父亲这才醒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文儿,家里乱成一锅粥,对不住啊!”我忽然感到父亲衰老了许多。
  我本该想到,是人都会有秘密或者隐私,可一旦这些似乎不该发生的事情,又偏偏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就受不了了。这足以证明我的心智还是没有成熟,尽管我写了那么多年的小说。同时也表明亲情是那样的难于割舍,以充满情感的眼睛看世界,一切总是看起来很美或者很丑。生活和小说一样需要取舍,但这显然不是一回事。这不,我对丛倩由原来的好奇,不知不觉地升格为孜孜不倦的思念。现在想想,陈凯真是厉害,他画出了一幅世俗男人对女性的全部梦想:端庄、娴雅,活泼而又单纯。这幅画在我眼里,有着跟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相似的神韵。只不过陈凯在艺术手法上做了相反的处理:蒙娜丽莎的身姿是沉静的,尤其是那卧叠着的双手。而【爱之美】里的女主人公,也就是丛倩,她的身姿是活泼的,像一簇浪花,一束火苗,径直揣入你的怀里。然而,丛倩的眼神却又显得格外的深邃和宁静,仿佛早已远离了肉身。相比之下,蒙娜丽莎的眼神是入世的,既充满爱意又不可触摸。这画面中的一动一静,活现了千古女性所有的风采。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陈凯让丛倩的右手撑着下颌,斜依在古旧的窗台边上,这是个由身体向表情过渡的绝妙手法。加之,丛倩左手撑在腰间,手上戴着佛珠,一上一下,,在不经意之间,呼应着她脸上的庄严和神秘。陈凯究竟想干什么?他想在画外拷问我们的灵魂吗?神圣的灵魂难道总是不敌肉体的诱惑吗?我不得不在心底承认,我也是凡夫一个,我又有什么资格苛求别人呢?
  车拐了十八道弯,终于驶进了半山逸城。原先只需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我却用了四十分钟。当我的遥控器刚一打开车库的门,老爷子半睁半闭的眼,也像是同时被打开了。因为今天心情气氛不同,一路上本该给老爷子介绍一下沿途的风景路况什么的,也被我一概省略了。毕竟又是一年的春天了,小区林子里的鸟,也憋足了劲,扯开嗓门毫无目的地到处东奔西窜呢,我想,老爷子也有些年头没出远门了,“唉—— ”。
  我扶着老爷子慢慢拾阶而上。他没反抗,很乖,真像是得了病似的,这倒让我想起往年有次他喝了点酒,神智有些不清,我上前忙扶住他,被他用力甩在一旁,弄得我心里暗暗的很不是滋味。
  二人进了客厅,老爷子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就是光线稍稍暗了些。”我忙打开墙边上的开关。
  小桃红的木地板,在蛋清色墙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丽,仿红木精雕细琢的花窗隔断下,横竖摆放了两张乳白色的棉质沙发,既温文尔雅又古色古香。
  父亲说:“可惜还少了点花草,不过,也难得有你这个品味了。”
  我快步走到窗台下,一伸手说:“花草在这儿呢!”
  父亲望着真丝透明的窗帘上绣着的兰花。笑着说:“也是,也是!”
  见父亲有如此雅兴,我忙说:“你先坐着,我帮你去泡壶好茶来。”父亲说:“这儿的茉莉花茶就挺好。”我说:“不行,今年春节朋友送了我一罐上好的普洱茶,还一直没舍得喝呢。”父亲笑着说:“我说么,还大作家呢,连四季喝什么茶都不知道呀。”我愣了一下,转回身说:“随便惯了,还真不知道呢,说来听听?”父亲一下坐直了身姿,慢悠悠的说:“天有天性,茶有茶性,人有人性,寒温甘苦各有不同。”
  父亲忽然停顿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很久才咽下。继而才说道:“春、夏、秋、冬四季无常,茶叶的性能和功效也各有不同,我们古人随季节变化选择不同的品种。比如:春天饮花茶,香而不浮,爽而不浊,令人精神振奋;夏天呢,饮饮绿茶,消热、消暑、解毒、去火、降燥、止渴、生津、强心提神。”我顺势坐了下来,也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秋天宜饮青茶,青茶介于红、绿茶之间,不寒不热,适合秋天气候,常饮能润肤、益肺、生津、润喉,有效清除体内余热,恢复津液,对金秋保健大有好处。”
  父亲讲着讲着不知不觉在客厅里渡起了步来,他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我一眼,见我像小学生一样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便渡回沙发坐了下来,继续说道:“冬天气温低,寒气重,人体生理机能减退,阳气渐弱,对能量与营养要求较高。养生之道,贵在御寒保暖,提高抗病能力。此时宜喝祁红、滇红等红茶也可喝普洱、六堡等黑茶。红茶性味甘温,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冬季饮之,可补益身体,善蓄阳气,生热暖腹,从而增强人体对冬季气候的适应能力。”
父亲清了清嗓子,又看了我一眼说:“多年不教学了,是不是很乏味呀?”我说:“我认真听着呢,真的,要不你和我妈都搬过来住,干脆把我再回回炉!”
  “那倒不必,总之我说的那些,都只是养身的皮毛。若论文化养心茶,更是博大精深。茶如人生,茶刚入水,像青春一样朝气蓬勃,青涩而又透明;茶泡到正浓,如人到中年五味俱全,魅力四射;临了,茶最后溢出一丝清香,犹如一个老人,虽依依不舍却终将去也。”
  父亲摇了摇头,喝完最后一口茶,换了一种口气说:“总之,茶道的核心就四个字:和、静、怡、真。否则都只是茶艺。不过你爸也没走到那个境界啊!你也不必较真,一较真,和、静、怡尽失,更何谈真呀。你真要感兴趣,以后咱慢慢聊吧。”
  我壮着胆子趁热打铁追问了一句:“那你能再给我说说丛倩和丁冬丽的事吗?”
  “丁冬丽,是谁?”
  “就是,就是——依梅呀!”
  “哦······”父亲沉吟了半刻,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又犯了职业病,见谁逮谁。所谓真,所谓以诚,是否就意味着该毫无保留地向他人坦露生命中全部的隐私和秘密呢?我的要求是不是太自私了点?何况我们之间还存在着父子这层关系,换了我自己又将怎样呢?人的尊严究竟该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生命的本质难道真的是一览无遗的吗?那还要什么洞察力、意志力呢?都立地成佛了嘛。
  此刻,我正坐在电脑前正没头没脑的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只听母亲在那头轻声地说:“你们爷俩还好吧?包裹里是你爸的换洗衣服,这两天你多担待点,你爸他······”母亲欲言又止。我说:“妈,你就放一百个心,我和我爸现在好着呢。过两天我就打电话给鲜军,让他们赶紧滚蛋!”母亲说:“她倒还好,由你妹妹陪着,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我是担心你爸爸的身体————有些事情你们是不知道的······”母亲话里有话。这倒更坚定地了我要向父亲一探究竟的决心。
    然而一切都违背了我的想象。当那个古怪的老妇人——丁冬丽的母亲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当她泪流满面跪在父亲面前,紧握着父亲的双手千恩万谢的时候,当父亲对我忏悔说陈凯是他害死的时候,我简直无地自容。我终于相信了生活比小说复杂多的道理。
  想当年陈凯办画展,引起广泛的轰动,这事我也知道一些,不知道的是沙克也参观了这次画展。父亲和沙克就是在【爱之美】的画展上认识的。当时沙克对【爱之美】这幅作品以及它的作者表现出浓烈的兴趣,并表示出愿意和作者长期合作,资助作者办系列画展。父亲一听很是高兴,就把沙克介绍给了陈凯。
  不幸的故事也就从此开演了。
  自陈凯认识沙克以后,俩人交往日渐密切。一来二去,沙克爱上了陈凯身边的女诗人丛倩。有次沙克借了些酒力,盛邀丛倩加盟他的公司,并表示薪水从优,年底还有分红。这么优越的条件,却遭到了从倩的断然拒绝。沙克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心想一定是陈凯从中作梗。既然他们关系这么铁,一点水也泼不进,不如从别处下手。于是沙克找到陈凯的妻子严晓涵,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闪闪烁烁地提了一些陈凯和丛倩的往事,并暗示愿意出高价买下【爱之美】。严晓涵是老书记严高飞的二丫头,为人没有心计,又注重物质享受,本来就不懂艺术的珍贵,所以一听这话,就吵着要陈凯出让【爱之美】。陈凯是视艺术为生命的主,加之【爱之美】对他来说具有特殊意义,他深知就是他自己愿意,丛倩也不会答应的。可严晓涵就是不依不饶,三番五次吵闹后,这事让父亲知道了,父亲和陈凯原本像亲兄弟,由父亲出资收藏,一是可断了沙克的心,二是估计丛倩也不会说什么。最主要的是父亲是看着陈凯和晓涵结婚的,虽然父亲知道陈凯和丛倩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事,但他更不想看到陈凯整天为这些个琐事烦恼,他知道对一个艺术家来说,除了激情,清净是多么的重要。哪知,画刚到父亲手上没两天,沙克就知道了此事。于是沙克追到父亲那里,表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父亲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沙克怀恨在心,派手下暗中调查父亲,最终通过银行的朋友发现父亲每月定时给外地的一个老夫人汇钱。这个老妇人就是丁冬丽即依梅的母亲,也是父亲当年上大学时的初恋情人。后来,丁母却嫁给了当时的一个天才诗人,天妒英才,文化大革命中,天才诗人含冤自杀身亡。从此孤儿寡母含辛茹苦,艰难度日。父亲是在报纸上得知此事的,于是,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瞒着母亲偷偷地每月给她们寄上生活费。这一晃就是十几年,等依梅上了大学后,又受丁母委托帮着暗中照顾依梅,可丁母却从未告诉女儿这一切。正巧依梅和丛倩是同班同宿舍的闺蜜,那时丛倩与陈凯正情投意合,依梅都看在眼里,并从心底里羡慕他们。父亲的出现,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在依梅看来,父亲对她特别的照顾和帮助,仿佛就是爱情的召唤,依梅不知不觉把父亲当作了情人,俩人于是走的很近。也有过单独的约会。但让父亲困惑不解的是那天依梅指着他的鼻子,说是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当时一下子懵了,也不容他解释。为了保守他和丁母共同秘密,也只好暂且忍着。原来这一切几年前都让沙克发现了,沙克威胁父亲说如果不交出画来,就要向母亲揭发父亲在外养私生女的事实,父亲愤然拒绝了他。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他跟丁母一样是清白的。不想,沙克真的找到了母亲,母亲一时也气疯了,结果去依梅的学校大吵大闹了一场。后来父亲只承认了给丁母汇钱的事实,但死不承认和依梅发生过恋爱关系,并用人格担保。母亲半信半疑地收回了父亲的财权,才就此作罢。
  再说丛倩当时得知【爱之美】被迫转让的事后,伤心欲绝,于是找到父亲,表示决定愿意去沙克公司任职,尽快赚钱帮陈凯赎回【爱之美】。
  丛倩去了沙克公司之后,陈凯情绪一落千丈。丛倩为了尽快赚钱,要求沙克预付她三年的薪水。沙克知道丛倩的心还在陈凯那儿,起先不同意,后提出先订婚这个荒唐的附加条件。没办法,丛倩只好假意答应了他。就在此时,父亲从丛倩处得知依梅母亲得了不治之症,加之从报纸上看到丛倩订婚的消息,无奈在沙克的一再催促下,他终于把【爱之美】转手给了沙克。他信了沙克对他说的,要把【爱之美】作为结婚礼物献给丛倩的誓言。当陈凯听到这一消息后,心灵再次受到重创,同时严晓涵又做出委身沙克的荒唐之事。爱情、友谊、家庭不约而同地一起背叛了他,让他一时不能承受生活之重,结果就————记得当时父亲说到这里,整个人像风中的叶子不停地颤抖,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的伤心和不安。
  陈凯究竟为何自杀,这只是我一个俗人的断想。理由兴许有千万种,谁又能真的知道呢?但我相信陈凯一定是上了天堂。
  到此为止,父亲的秘密和隐私,似乎随着这个古怪老妇人的到来,终于大白于天下。而丛倩得知陈凯死讯后,也几乎崩溃。接下来的事情是我凭着想象和推理猜测的。我想:凭丛倩的性格,当年一定痛定思痛,一个疯狂的复仇计划从此诞生。沙克公司的偷税漏税案说一定是丛倩暗中告发,估计是写匿名信的居多。但是沙克根基有多深啊,我猜,他可能就是老市长邢曙光的儿子,丛倩不坐牢谁坐呢?丛倩出狱后,一直忽隐忽现,我想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丛倩第一次到我家来并故意留下佛珠,是想通过我暗示父亲她回来了。显然她感觉不便直接和父亲碰面。那么她究竟想针对谁呢?对,沙克的嫌疑最大,你想啊,那天沙克为何到我家急着要找丛倩,我和沙克又没交情,凭什么他知道我的很多事情。临走时那个匆匆忙忙的电话好像跟道可和邢师傅有关,这两个人也总是神神秘秘的,过去和现在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未可知。还有曾经依梅肚子里的小孩究竟是谁的?那古怪的老妇人临走时说是要把依梅领走,显然她是去过父母家,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父母家的地址的呢?她的突然出现,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她的女儿,更重要的是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然而,这一切都要等丛倩的再次出现,才一切真相大白。
  趁着父亲送丁母出门的时间,我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脑子里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但又不完全。正绞尽脑汁想着想着,鲜军来了电话,我正要骂他,他却来了句:“你知道吗,沙克被抓起来了,听说是被上面派下来的人抓的”我立刻想到是不是跟道可、邢师傅有关,对方说:“连关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我说:“你也等着被关起来吧,估计这会儿老太太刚把她宝贝女儿接回家,接着就等着审讯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