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_第十三章 来者不善_刑侦·悬疑_文狐网

失手

第十三章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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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粟麦出了腾达文印公司,坐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摩托车。由于流动人口多,宝灵的城市管理一直跟不上,除了脏乱差,就是违禁车辆多,载客摩托屡禁不止。司机问粟麦去哪里。粟麦说去红蜻蜓大厦。司机扭头看了她一眼,口气变得轻浮起来:“小姐,你是说烈士空坪吧?我们一般都不走那里,怕遇到交警。要不这样,遇到交警你就说是我老婆怎么样?”
  粟麦没理他,知道他说这话一半是吃自己的豆腐,一半说的是实情。这些非法载客的摩托车主一般都会事先跟顾客打招呼,一旦被警察逮住都说自己只是带人,不是载客。
  路上,粟麦好奇地问:“师傅,你刚才怎么说是烈士空坪?明明是烈士广场嘛。”
  “美女,你不是宝灵人?连这都不知道,一会儿你到那看看就知道了。”摩托司机没有正面回答她。
  司机特意将车停在烈士广场一隅,粟麦下了摩托车。她认真环视了一遍这个坊间议论颇多的所谓广场。的确,这个烈士广场无论如何也太名不副实了,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楼群极不协调,怪不得老百姓戏称其为烈士空坪。这一带原来是老火车站,上世纪70年代通车的铁路穿城而过,将城市一分为二,严重阻碍了城市的发展。
   五年前,宝灵市政府为了提升宝灵的城市品位,提出了铁路改道,车站搬迁,城市东延,拓展空间的发展规划,并将城市区域往东延伸了近十公里。这样一来,废弃的车站加上原有的空地,一片三十多万平方米的黄金宝地横空出世,引得数十家本地和外地的开发商争相竞标,市委书记家乡的红蜻蜓集团竞标成功。市政府以一千万元的超低价格将三十万平方米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给红蜻蜓集团,用于开发商业步行街、商品住宅小区和宝灵汽贸城、机电城,作为交换条件,由红蜻蜓集团出资,以革命烈士荆瑜的故居为依托,建一个四万平方米红色文化主体广场。广场奠基仪式上,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市委书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我们的城市是人民的城市,要处处体现为人民着想,我们建这样一个烈士广场,不仅是为了缅怀先烈,更重要的是要提升我们的城市品位,体现以人为本和科学发展观,为广大的市民提供一个舒适美丽、充满现代文明气息的生活休闲环境。烈士广场的奠基,标志着我市城市建设已经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宝灵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丽,更加美好。可惜在广场修建期间,市委领导两次变换,烈士广场设计方案两次修改,面积也两次缩水,位置也被挤到了偏僻的江边,实实在在成了一个空坪隙地,有好事的市民曾经测算过,绕广场一周一分钟足矣。至于缩水的原因,民间广为流传的版本是两任市委领导利用权力在红蜻蜓集团提款,数额都不少于一千万元,为了保证开发商的利益,只好打广场的主意,一再缩水,加大商业用地的开发面积,同时还在周边居民房屋拆迁过程中,用行政手段压低拆迁补偿标准。
   越过广场,仰望红蜻蜓大厦。一只巨大的玻璃钢制成的LOGO红蜻蜓优美地匍匐在这幢30层大楼的外墙上。这座大厦没有商铺也没有行政单位,主楼是宝灵市红蜻蜓集团全权委托省内上市公司天华集团管理的宝灵天华大酒店,出入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多数是商界老板和政府官员,而且个个都是形色匆匆,态度暧昧。
   粟麦跟随几位西装笔挺的人,穿过自动转门,进入底层大厅。
大厅装饰大气恢宏,却又不失古朴典雅,圆形包饰的大厅柱子富有亲和力,总服务台的砂岩艺术浮雕背景表现出细腻与粗糙的对比,黄金色的主色调让人感觉到一种动感,激起置身其中者对荣华富贵的遐思,彰显着经营者向往、追求和尊重财富的理念。粟麦拿着一张写有详细地址的名片左右张望,她发现自己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红蜻蜓的主楼,需要转过底层大厅,通过一条长廊,进入右侧的裙楼。连接主楼和裙楼的是一条神秘长廊,长廊里铺着地毯,暗暗的柔光也掩藏不住地毯的脏污,与主楼大厅的典雅华贵有明显的区别。刚走到地毯上,粟麦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那是卫生间里焚烧的檀香和空气清新剂的合成味儿。穿过长廊通道,朝前走去,进入一个装饰风格别致的服务区,看来主楼和裙楼是两个不同的主人在经营。她知道,从底层开始,几乎每个楼层都设有这样的服务区。她推开一扇玻璃门,进入一个吧台式的接待室,里面人不多,一名白领蓝装的大堂领班拦住她,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是来应聘的。女领班建议她去另一间屋子,看着女领班不可一世的样子,粟麦只好退出来,按照女领班所指的方向进入另一个门。粟麦小心地瞄了几眼,确信里面没有人,才定下神来,靠门边的一个短沙发上坐下。她没有东张西望,一是害怕这种地方有监控器,二是怕看到不该看见的事情。
  粟麦抬头,目光移向对面的窗口。只见窗口上方“公安警示”四个大字赫然在目。正对着她的另一块牌子上写着:“严禁赌博、嫖娼、吸毒、贩毒。”粟麦忍不住一笑,心想应该再加上一条:“严禁按摩”。
  许久没见人,粟麦站起身来,就在她犹豫是不是离开的时候,一个翅眉凤眼的女子走过来,眼睛乜斜着她,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来应聘。”
  “你仔细看过招聘条件吗?”
  “看过。”
  “有资格证吗?”
  粟麦本想回答有,但她略一思忖,说:“没有。”
  “没有?”红嘴唇再次乜斜着眼睛打量着她,说,“光有漂亮哈。告诉你,我们这是五星级服务水准,全市首家,接待的客人档次很高,要讲究技术,再不行也得有工作经验,不能光凭漂亮。”
  红嘴唇没有一口说定不要她,这让粟麦心里有了数。
  “那你说说,没有技术和工作经验的工资是多少?”
  “包吃住一千二百元。”
  “那有资格证和工作经验呢?”
  “底薪两千五到五千元,还有钟点提成,做得好一个月收入可以过万。”
  “提成是多少?”
  “一个钟点三十到四十元。”
  “当真吗?”
  “当然。”
  “你是老板,说话可算数?”
  “我不是老板,不过我告诉你,我说话还真算数。”
  “那好,你现在看看我的资格证,我是专业的,如果你不信,还可以当场考我。”
  粟麦胸有成竹地对说,她的态度和狡诈顿时激怒了对方:“你一个小小女子,学过中医推拿理疗?骗人吧?”
  “你说我骗人,那我们就找个地儿练练?你应该深谙其道,保健按摩,减肥按摩,或是足疗、刮痧拔罐,随便你点。”
  粟麦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想无非是个“休闲娱乐”场所嘛,最重要的还是脸盘子漂亮。至于软件嘛,别说她还是正版,就是一个盗版,一试身手也不会露馅,我今天就是要耍耍骄横,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本钱。
  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她拿着粟麦的资格证和身份证复印件死死不放, 但又不甘心轻易答应粟麦的条件。她把粟麦带到一个豪华包间,打开灯,眼前完全是一个让人享受和放纵的环境,装修的构思原则和装饰手法简洁通透,无形象意念和具体目标的表达,点缀的元素恰到好处,她将外套和长裤哗地脱掉,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用暧昧和挑衅的眼光盯着粟麦,说:“我就是这儿的老板阿娇,棉花,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吧。”
  粟麦听她喊自己棉花,心情一下子黯淡起来。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她看见阿娇床头茶几上的服务牌上明码实价标明了服务价格,休闲娱乐,应有尽有,帝王享受!贵宾服务三百元,帝王服务六百五十八元 。粟麦再愚钝,也知道这个价格不是普通的按摩价格,只是没想到这里竟如此猖狂,公开张贴这样的价格表,尽管她不知道阿娇的背景,但心里很愤怒。
  粟麦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卑,绝望,情绪一落千丈。她不再有勇气给阿娇做按摩了。她退后几步,坐在那张属于客人坐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在堕落,就像上次她有意接近吴尔那样……虽然之后她有过灵魂和肉体上的极力抗争,但那种抗争显得苍白无力。现实的残酷和辛辣,就像恶作剧的宿命之神,将粟麦牢牢控制在手上,随时随地玩弄她于股掌之间。
  这一次,她又把自己投入到一个无力自拔的境地。
  “怎么样?没胆量了吧?” 阿娇声音平和地说。  
   粟麦双眼犀利地盯着阿娇,好像阿娇是一堵挡光的墙,她也要把“墙”看穿。一个大胆豁亮的念头飘然而至,她出其不意地转身走到阿娇身边,一声不响用胳膊将阿娇脖子搂住,轻轻一摁,便把阿娇放倒在床上,然后就势一推,阿娇翻过身去,俯卧在床上。粟麦站在她身旁,心情开朗地用手按住她,不让她反抗和爬起来。
   阿娇朝粟麦看了一眼,凶声凶气地道:“你别乱来啊,老娘可没招惹你。”
  粟麦不理她,蹬掉鞋子,脱掉外套,接着跨上床,顺势便坐在阿娇的臀部上,然后双手缓缓从她脖子开始往下推移。
  阿娇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依然嘴硬地说:“哎哎,你有毛病啊,用这样的体位搞我干啥?我又不是男人,用得着你这样对付我?”
  “瞎嚷嚷,小心我掐碎你脊椎骨。”粟麦说话比她更加凶狠。阿娇不作声了,一会儿,开始作舒服状、痛苦状、睡眠状地哼哼起来。粟麦持续三分钟用拇指和食指压迫阿娇的颈静脉,果然让阿娇直喊腰及下肢疼痛。
  “痛!成天打麻将坐得的椎间盘突出吧?”粟麦说。
  “没错,你是神仙。”阿娇心服口服地说。只是她不明白,怎么一下子栽在了这个凶巴巴的漂亮女人手上。
  接着,粟麦给她采用家庭按摩治疗。粟麦的揉法是沿腰背部顺行向下至小腿进行揉摩,而一般按摩院里的按摩师通常只给她揉摩到腰部便打止,这一点,就没有彻底放松身体,舒通经络使气血得以畅通。
  “哎哟棉花,你的手可真是神奇,到哪儿哪舒服。”阿娇舒服得嗓子变了调。
  “这还只是第一步,你别忘记这是在考试,你帮我记好每一步,看看我跟别人的手法有什么不同。” 粟麦说一不二地开始报出自己的每一步方法,并要求阿娇分辨。“第二步,点按法,点按双侧腰肌,以改变腰肌紧张状态。第三步,弹筋法,弹拨腰肌,以兴奋肌肉、恢复肌纤维组织弹性。第四步,推法,用双手掌根沿脊柱两侧自背部开始推至臀部,以调达气血、疏通经络,使腰背肌肉得以调整;第五步,按揉法,沿受累的神经路线重点按揉至小腿,以松解肌肉,改善受累区血受累区血液循环,恢复麻木区的神经组织……”
  “慢点儿,你这第四步和第五步,我怎么感觉与第一步也没多大差别呀。”阿娇说。
  “是,你感觉是差不多,所以一般按摩院将这三部合成一步用,省去了工序。但我告诉你,实际上差很多,比如第四步,别人不一定把手掌和力度运到你的臀部,而第五步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因为神经路线的按揉非专业人士不能掌握,而你是感觉不到这一点的。”
  “哦……听你这么讲我明白了。”
  “接着来啊,考试的第六步,翻身仰卧。来,配合一下,翻过身来,采用捏拿法,捏拿股四头肌,改善肌肉弹性,恢复肌张力;第七步点穴法,自腰部开始依次点按肾俞、环跳、承扶、殷门、风市、委中、阳陵泉、承山、昆仑、涌泉穴,以通经活络,改善神经传导,促进神经组织恢复;第八步推理法,沿大腿后侧顺行向下至跟腱进行推理,使下肢整体气血流通,肌肉舒展;第九步摇法,仰卧位屈膝屈髋后进行旋转摇运,以松解通利腰骶关节与椎间关节,调整关节内在平衡;第十步拍打法,是结束调整手法,用掌部自腰脊部开始向下至小腿进行拍打,以宣通经络,舒筋活血,兴奋松解肌肉,使腰腿肌肉得到放松舒展。好啦,你起来活动活动,看看比刚才你见我之前好没好些?”
  粟麦快速下床,站在床头将阿娇扶了起来,然后又返回身,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递给阿娇。阿娇喝完水,慢慢地将杯子揉成一团,转了转身子,又扭了扭腰,最后她将手里的纸杯团使劲抛到天花板上:“棉花,我正式聘请你做我的按摩师!”阿娇叫嚷起来,高亢的声音在按摩房里回荡。
“不,我不会在你这里干的。”粟麦态度坚决地说。
  “为什么?”
  “喏。”粟麦嘴朝贴在墙上的价格表一噘,“我卖艺不卖身。”
  阿娇大笑,说,“你看电影看多了吧?当我这里是旧社会?呵,我在你眼里还是鸨母呐。你是自作聪明,那不过就是一种营销手段而已,不是‘肉价’。”
  阿娇恳请粟麦留下来,说可以考虑粟麦的任何条件。粟麦犹豫再三,说:““第一,我只能上晚班。白天不做。”
“这个没问题。我们白天工作量不大。”阿娇满口答应。
“第二,在这儿上班,只跟你保持联络,其余任何人我都拒绝交往,也不希望被人打扰。”
“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因为我是一名逃犯。杀人犯。”粟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好,有个性。我很欣赏,一定成全你。说你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关键问题,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猜到了。”阿娇说。
“对,你猜到了。就是我决不卖身。”粟麦脸上顿时风云突变,眼睛凶巴巴地直盯着阿娇,“别把我想象成天真纯洁的弱女子,为了钱,我早就卖过身,而且还是被强暴,被凌辱……我上你这儿挣钱,有不得已的苦衷……”

  从按摩中心出来,刚才还阳光刺眼呢,一转眼就下起雨来。
  粟麦冒雨前行,不知不觉走到越冬的店门口。她没进去,只是朝里面看了两眼就扭转身往回走。突然,她看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很像棉花,不由吃了一惊。但粟麦没有躲避,因为棉花根本就不认识她。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雨中相遇,擦肩而过。
  粟麦瞟了棉花一眼,发现她变化很大,时髦了,还漂亮了许多。她并不知道棉花来宝灵的真实目的,但她看得出,棉花心里揣着一股子劲,那股劲头很让人吃惊和害怕。
  粟麦一边想一边走,走了不到百米,突然停下来,慢慢回过头,看着棉花进了越冬的店子,心想,她和越冬究竟什么关系?她真的是越冬的表妹,这么简单?
  越冬是干什么的,粟麦很清楚。但棉花在干什么,自己却仅凭越冬一面之辞。
  不行,我要探个究竟,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她不是在当保姆吗?怎么会有时间往外面跑?难道她在帮越冬制假贩假证件吗?这可是害人害己的事,千万不能让棉花染指啊。粟麦心里说。
  她决定跟踪棉花,探个究竟。
  正在这时,粟麦手机来了短信,是向主任催她赶快回去向老总汇报并商讨稿子稿子的事。粟麦站在一家店铺走廊下给向主任发短信,告诉他有点事没办妥,过一会儿才能赶回去。短信刚发完,棉花就出来了,看来她没有办什么耽搁很久的事,粟麦跟在她后面,一直向城东走,再折向北,拐进一个豪宅小区。通过仔细观察,粟麦看见她掏钥匙开门进了三栋一户人家,看小区的环境十分优雅,绿地宽敞开阔,保安措施严密,应该是有钱人家的住宅区,粟麦记下门牌号码,赶紧打车回了报社。

  当晚19:40分,粟麦出现在红蜻蜓大厦,保安盘问后放行了她,粟麦直接从底层大厅进入了1608室。
“你倒蛮准时的。”在房间里等待她多时的阿娇乐了。
粟麦淡淡一笑,用一个含蓄的颔首代替了回答。
阿娇就喜欢粟麦这样,矜持而有修养。她告诉粟麦:“你看我亲自动手将房间重新布置,改造成你的工作室,脊椎整形专家按摩中心,怎么样,有品位吧?”
“牌子会不会太大了?” 粟麦知道做生意就是靠牌子,但还是担心没有人相信自己。
“放心,我不会往死里剥削你的,每晚限量给你做三个钟,我让这些人排队预约等你怎么样?够给你派头吧?”阿娇把粟麦的意思又弄反了。
粟麦心里很感动,却不露声色地说:“一晚上只做三个钟,除了给我开工资之外,你没什么利润。这不合算,也不合情理呀。”
阿娇看着粟麦,眼睛里闪动着软软的温柔和真诚:“这是一种手段,你不懂。别看一晚上只给你安排三个钟,但这些人都是这个。”阿娇比划着伸出大拇指。“他们的信任和宣传力度是无形的效应,等你的名气打出来来之后,我会招一批学员,说他们都是你的徒弟,怎么样?现在你明白了吗?”
粟麦不再说什么,只说声“谢谢”。
看看这张在小间中央支起的高级按摩床,还有那种神秘暧昧的气氛,粟麦突然想:会不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邂逅吴尔?这是有可能的事,也许世界就是这么狭小,从打算做这行儿起,她心里就存了这个念头。“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栽在我手上,我不会放过你的。”粟麦暗道。
“棉花,别愣着了,我给你介绍一位客人。”阿娇指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给粟麦介绍,然后又对那个女人说,“秀和,这就是我跟你介绍过的美女按摩师——棉花。”阿娇笑着拉秀和在床上坐下,可是秀和又站了起来。
“什么?你叫棉花?”秀和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叫棉花。”粟麦笑着说。
“真堵心,我不做了。” 秀和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阿娇你害我等了一天,给我换人做。”说着扭身要走。
阿娇赶紧伸手拦着她,哄小孩似的对她说:“秀和,我知道你讨厌这个名字,但是,同名不同人嘛,你看啊,既然你都等了她一天,也是一种缘分嘛。”
秀和白了阿娇一眼,说:“你就不能让她改个名字?家里那包带刺的棉花堵得我整天心慌,到这里还得添堵,你说是不是倒霉?”
粟麦疑惑地问:“你们说什么呢?好像是说我的名字,我名字怎么得罪这位大姐了?”
阿娇笑着说:“她家有个保姆也叫棉花。成天气她。”
粟麦心里“咯噔”一沉,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叫棉花好了,叫桐花,要不,同花顺怎么样?这个名字吉利吧?”
听粟麦这样说,阿娇和秀和都笑了。
   “这妹子倒乖巧,真会说话。”秀和情绪转变了,脸色渐渐恢复常态。“好,我就做你的第一个顾客吧,同花顺小姐,开始吧。”
   粟麦无意中知道了棉花在秀和家当保姆。
   粟麦是个有心人,她有意接近秀和,想尽设法引诱s当她得知棉花当保姆一个月工资只有四百元钱时,从心底里感到悲哀。棉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干吗不好好待在家里带孩子,干农活,却要为了区区四百元钱抛家舍业,丢下孩子,出来打工?
   “难道她没有收到我寄给她的信和钱?难道我在信里还没有把话说明白?”
   粟麦暗自揣测,心里愁肠百结。
   “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失手毁了她的生活,改变了她的人生命运。”
   
   
   连续做完三个钟的活,粟麦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越冬的店里。
   越冬奇怪地盯着粟麦的妆扮,张着嘴,半晌没吭声。
   “很晚了,打烊吧,我请你喝酒。”粟麦无精打采地说。“既然很晚了,干吗还喝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跟我不用兜圈子。”越冬说。他从她的妆扮上看得出她晚上在做什么工作,口气有些生硬。
   粟麦说:“你和棉花究竟是什么关系?”
   越冬说:“她是我远房表妹,我们是亲戚关系啊。怎么啦,突然想起问这个?”粟麦说:“你们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吧?”
   越冬说:“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棉花?从她那里打听来的?”
   粟麦说:“不,我不认识她,瞎猜的。”
   越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粟麦说:“说说你们的故事好吗?我想听。”
   越冬说:“陈谷子烂芝麻,有啥好说的。再说,我们现在各自有了家庭,她都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粟麦说:“她丈夫不是死了吗?她来找你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当保姆?单纯为了那区区四百块钱?如果是这样,她会舍得离开三个孩子?”
   越冬说:“的确就是这样啊,她来就只是托我给她找份事做。你以为什么呢?以为我们旧情复燃?”
   粟麦顿了顿,说:“燃不燃的,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
   越冬说:“怎么不说真话了?顾月,我告诉你,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就没对你隐瞒过什么。”
   粟麦心里一愣,觉得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来头?想了想,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说说,你们有可能旧情复燃吗?”
   越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紧不慢看了粟麦一眼,说:“你希望还是不希望我们旧情复燃?”
   粟麦说:“我希望你们旧情复燃。棉花太可怜了,她很需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关爱和照顾。”
   越冬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世界,缺少关爱的女人很多,缺少温暖的男人也不少呢。”
   粟麦说:“是吗?”
   越冬说:“是不是,你该问问自己。对了,说说你和你老公的事吧,你们之间缺乏关爱吗?”
   粟麦笑了,但笑得很勉强。她说:“不缺。我们之间无牵无挂。”
   越冬心想你说假话,一看你就是孤苦无助的样子,干吗撒谎。越冬不予拆穿她,却开了一句很俗的玩笑:“那你们肯定各自在外面打野食。”
   粟麦心虚地说:“什么意思?”
   越冬笑说:“各自有情人呗。”
   越冬的话,在粟麦心头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她想起了警察帅歌。
   帅歌算不算自己的情人?这样简单的问题,粟麦却无法确定。她只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易非的婚姻有问题。这个问题过去困惑她很久了,但她总是不能正确判断法律解决的结果。“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无论缔结还是解除,能够和谐解决总是人们内心盼望的最佳结果。”过去,就是因为这种想法,她一直在犹豫。犹豫让她对未来生活感到灰暗和绝望,是帅歌的出现,让她很快有了正确选择。她确定在乌宿的那些日子里,自己的魂魄一直被帅歌牵引着,朝着自己无法看清但无限幸福的方向高速奔驰。她享受着一生中最销魂、最温暖、最快乐的时刻,这个时刻如此美好,以至于差点把持不住,主动向他投案自首,成全了他的正义之举。她甚至连自首后的种种情形都设想到了,不管咋想,都是一种轻松的解脱。只是,这事并非像豆浆胡说的“犯罪坐牢,欠债还钱”那么简单。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棉花的三个孩子,亲耳听到棉花肝肠寸断的哭泣,她绝不会选择隐姓埋名出逃。因为出逃对于粟麦来说,同样无法躲避良心的谴责。
   在报社的这段日子,粟麦认真学习和研究了有关法律,尤其对刑法和刑事诉讼法进行了仔细地琢磨。对于失手致死二茨这件事,粟麦在法律条文里基本上找到了答案。她给自己确定的性质是防卫过当。根据《刑法》对自首以后予以从轻处罚的规定,防卫过当并非一定得坐牢,如果证据有利,主动投案自首,可以从轻处罚。只是这事发生得很突然,又在深更半夜,根本找不到证人可以证明自己是正当防卫。法庭是不会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定罪量刑的,那样的话,自己很有可能被判有罪,锒铛入狱。
   想到要坐牢,粟麦内心浮现出恐惧的阴影。也许,警察帅歌正在紧锣密鼓地追查自己的下落。这个理性清醒、洞若观火的年轻警察是不会放弃追查自己的。说不定自己已经成为公安系统下发的印刷传单上的犯罪嫌疑人,正在被警方通缉和追捕。如果真是这样,隐名埋姓又有何用?会用保护色的昆虫不代表不会落入狩猎者的喉咙。以她对帅歌的了解,她知道,他不会放弃一个警察的原则,不会放弃对她的追逃。
   “不,我不能进监狱。就像豆浆胡说的,造这么大孽,几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我必须好好活着,拼命打工挣钱,为自己欠下的命案还债,洗清罪孽……”粟麦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