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蝴蝶梦_第三章_官场·励志_文狐网

迷失的蝴蝶梦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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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离开北京的那年,早春的一个上午,北京S音乐学院上空,聚集了一大块乌云,形状好像一座峰峦层叠的大山,看上去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轰然倒塌下来,给这所学府造成灭顶之灾!
下课铃刚响过,秦超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从声乐楼走出来,抬起头望了望天空,自语道:“看来天要下雨了。”
秦超推着一辆半新自行车,从楼前的存车棚里出来, 正要劈腿上车,胡静向他迎面走来。她身着蓝底儿白色碎花上衣,黑色裤子,肩头挎着一个蓝色书包。
“秦老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胡静说着,走到他面前。
秦超是胡静他们班的班主任。
“啥事儿?我们边走边说。”秦超继续推着自行车走。胡静转过身来,走在他身旁。
秦超发现胡静脸色苍白,满脸泪水,没等她说话,接着又用平和而亲切的语气安慰:“别急,慢慢说。”
“我刚才接到弟弟的电话,我父亲出,出车祸了,让,让我立即会家。”胡静抽泣着说。
“啊,伤得重吗?”秦超停下来,面向胡静站着,担心地问。
“我弟弟说,父亲伤得很重,两条腿都被压断了,住进了县医院。”
“你回去看看吧。”
“我得回去,可是我没有……”
“我知道你需要些钱,”秦超打断胡静的话说,“我正好刚领了工资,一共八十五元五角,你都拿去用吧。”
秦超从衣兜里掏出钱,递给胡静。
胡静接过来,数了几张,把其余的还给陈晓,说:“我有五十元就够了,你还得生活。都给我,你咋办。”
“我还有燕青的工资。你都拿着,穷家富路,而且你父亲住院还用钱。”
他们推让了老半天,秦超还是服从了胡静。
过了半个多月,胡静从家回到了学校。她像大病初愈,人瘦了许多,脸色憔悴,眼睛显得异常大,呆滞无神,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愉悦,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灵气,透着忧郁和悲伤,让人看了不禁产生怜悯。
春天的早晨,灿烂的春光照耀着校园,嫩绿色的草坪泛着金绿色的光芒,五彩缤纷的春花争芳斗艳,空气充溢着醉人的芳香,让你心荡神怡。
胡静从女生宿舍楼出来,低着头向音乐楼走去,她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像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老人,紧锁着眉头,目不旁视。
“胡静,你回来了?”秦超腋下夹着教案本,左手提着一把二胡。他发现胡静在前面,加快脚步赶上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胡静一边走路,一边想自己的心思,突然听见有人和她打招呼,抬起头发现秦超走在她身旁,礼貌地说:“嗯。秦老师,早晨好!”
“啥时候回来的?你父亲怎么样?”秦超关切地问。
“天天晚上。他的两条腿没了,高位截肢。”胡静眼里涌出了泪水。
“事故是咋发生的?”
“唉,”胡静深深地叹了口气,讲了事故发生的经过:
我家街门朝东开着,门前横着一条小巷,南北走向,非常窄,只能通过一辆马车。
碰上好天气,我父亲喜欢饭后在门外晒晒太阳,一边抽烟,一边和邻里唠家常。事发的那天中午,天气很好,春风吹拂,阳光灿烂。他吃过午饭,嘴里叨着个旱烟袋,走出家门,背靠着墙站在街门外,和斜对门洞里站着的两个邻居唠嗑,谈天说地。邻居打听我的情况,我父自豪地说:“我的理想让我姑娘实现了。她毕业后就当歌唱家,我叫她放假回来,每天给乡亲们唱歌跳舞,让我们这个小山村热闹起来。我和老伴为她伴舞。”我父母都喜欢文艺,读过初中,逢年过节要是村里有热闹,少不了他们。他越讲越精神,非常得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真是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突然一辆嘉陵摩托车从南向北驶进了小巷,速度飞快,眨眼间冲到了我父亲跟前。他慌了神儿,犹豫了一下,赶紧往街门洞里躲,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蹬上街门台阶,摩托车就冲上来,把他压在下面了……
摩托手刹住车,慢腾腾地跳下来,恶声恶气地骂:“你他妈的瞎眼啦? 往老子摩托轱辘下钻!”
那两位邻居吓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齐上去把那摩托推开,想拉我父亲起来,可是他摊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那个摩托手调转摩托,一劈腿骑上,一溜烟跑了。
好心的邻居用马车把我父情送进了县医院。
“那个骑摩托手是个啥鸟?这么疯狂!”秦超听了愤怒地说。
“是个高三学生,刚刚开始学骑摩托。”
“事故是怎么处理的?”
“肇事者给出了一半医药费。”
“咋这么处理?”
“县里交通局说,我父亲要对事故负一半责任。
“事故的经过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的话,你父亲没有任何责任,完全由肇事者负。他不仅应当为受害者出医疗费,还应当赔偿伤残和精神损,还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
“肇事者是县里公安局长的儿子,谁能惹得起他!”
“真岂有此理!”秦超愤愤地说。
“向上告狗的。这种地头蛇欺人太甚!”秦超身边走着的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生愤然道。他是胡静的同班同学,来自内蒙科尔沁草原,名叫巴图,一米八五的个头,长得虎背熊腰,一脸正气;男低音,说话声嗡嗡作响,听起来像马头琴的乐音。
在一旁走着的一位白发稀疏的老教授扭过头,瞟了巴图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告?你一个平头百姓向谁告他去呢?你能告倒他吗?天下乌鸦一般黑。他是公安局长,他就是法律,法律就是他。”说到这里,他转向胡静,“他给出了一半医药费,已经是够仁慈的了。没判你父亲违反交通规则,罚款赔赏肇事者受惊精神损失,就算不错了。我看还是省点事儿忍着吧。”这位教授名叫马聪,这学期教胡静他们班声乐课。他六十出头,容貌清癯,发鬓花白,留着大胡子,走路身板挺直,说话声音不高,但用词刻薄,外号叫马匕首。
胡静用敬佩的目光望了一眼马教授,说:“马教授,你说得很对。在处理事故的过程中,我们乡的副乡长就扬言说,我父亲违反交通规则,应当受罚。他想讨好公安局长往上爬。幸亏当时在现场的几个乡亲们的作证,不然的话,我父亲真要埃罚。”
“真的是这样吗?”巴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真他妈的黑暗!我替你出这口气。”
“怎么出?”马聪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
“我帮助你告状。告不倒他这个龟孙子,我誓不罢休。”巴图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绕到了胡静身边,认真地说。
“我倒要拭目以待,看看你的本事。”马聪说话的语气透出了几分挑战的味道。
“你不相信我能告赢?”
“我希望你帮助胡静打赢官司,为她父亲出口气。”
巴图早已暗恋上胡静,但他知道胡静的男朋友陈晓在美国,所以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敢向她表露。因此,胡静没有任何感觉。近来,他听说陈晓出国一年多了,没有给胡静来信,暗恋的情火突然旺了起来。他正琢磨着如何接近她,和她建立感情,机会就来了。他激动地心脏加速跳动,脸涨得通红,心想:“如果帮助她打赢这场官司,她一定敬佩我的能力,感谢我的帮助。即使告不赢,她也会感谢我热情真诚的帮助,两人的距离也会拉近。”想到这里,他非常兴奋,决心利用这个机会,接近胡静。
胡静呢,对事故的处理,很不服气,心中一直窝着火,可是毫无办法,只好忍着。听巴图这么一说,她非常感激,梦想着有一天为父亲讨个公道。
那天上午前两节都是声乐课。马聪教授在黑板上用白色粉笔一笔画成了人体简图,接着彩色粉笔勾勒出唱歌发声时,气流经过的部位:丹田——胸腔——脑腔——鼻腔——口腔。动作潇洒,字迹清晰,简图准确,引得全班学生咂舌赞叹。接着,他说:“唱歌时,应当把所有器官,如你的胸腔、声带、口腔、脑腔、鼻腔,甚至面部肌肉都用上,只有这些器官全部被调动起来,你发出来的声音才是圆润的、饱满的、丰富的、动人的。”说着,他开始示范。
巴图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没有注意听讲,从练习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拿起油笔飞快地下几个字,然后折叠起来,趁马教授面朝黑板讲解时,起身迅速走到坐在倒数第三排的胡静跟前,把纸条放到她面前的桌面上。胡静打开纸条看了一下,微笑着会意地点点头,又把它重新叠起来,放在一旁,继续注意听讲。
“巴图,请你说说,唱歌发声时气流要经过那些器官?”
巴图屁股还没有挨着椅子,马教授就叫他回答问题。
巴图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两腿本能地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用右手机械地摸着鼻子。
“请坐下吧。要用心听讲,别搞地下活动。”马教授尖刻地说,语气透里出了严厉的责备。
户外,阳光明媚,春风拂面,柳丝袅娜,花香草绿,天地之间涌动着生命旺盛的气息。课后,操场上的人很多,歌声袅绕,欢笑荡漾;有的打羽毛球,有的跑步,有的手挽手散步……荡漾着年轻的人的青春气息。
巴图和胡静并肩沿着操场的跑道一边走,一边交谈。
“你爸爸的遭遇很不幸。” 巴图同情地说。
“这场事故夺去了我爸爸的双腿,使一个生气勃勃的人,变成了废人,毁坏了我全家的幸福。我妈妈身体不好,弟弟还小,今后的日子咋过呀?我真愁死我了!”胡静说着,抽泣起来。
巴图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说些什么好,搓着两只大手,默默走着。
过了一会儿,胡静接着说:“你说帮助我告他们,我很感激你。我心里一直很窝火,对事故的处理不服气,但毫无办法。我到哪儿告去?能告赢吗?我觉得好绝望啊,但又不甘心。”
“那么说,你还是想为你父亲讨个公正,是吗?”巴图问道。
“这还用说?我只觉得,这是有权有势人的天下,如果我告他,不但告不倒他,反而会惹恼他,今后他一定会找种种借口报复我们,不会让我们全家好好地活着。”
“不要怕那王八蛋龟孙子,我们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马教授说得很好,他是公安局长,法律就是他,他就是法律。”
“我们向上告。”
“向那儿告?”
“向国务院。”巴图天真地说。
胡静不以为地地说:“国务院管全国的大事,我爸爸的事故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至多把我们的状子转到省里,省里又转到县里,到了他手里。那我们全家就别想好好地活着。”
“你的意思是不告啦,是吗?”
“我得好好想想。”
“那好吧。你啥时候用着我,就别客气。”
“谢谢你!”
巴图心里很高兴,觉得和胡静的谈话很开心,一定给她留下了好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