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我还是探听到了钟晓慧回故乡过春节的确切时间。那天，我早早地来到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座车站。寒风吹着流纹的站台，也吹着我别离的心。我通过父亲是车站站长的同学提早混进了站场，远远地看着小慧在一帮朋友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候车室。

       你要走了，我不挽留，

       高山挡不住流水，

       天堂留不住白云。

       你要走了，我不悲歌，

       离别是为了重逢，重逢有更多欢乐。

       你走的时候，请将我的心带走。

       留下的是思念，送走的是忧愁。

       车站的广播里播放着一首离别情歌，调子楚楚的扰人心。

       钟晓慧的朋友都被挡在了验票口处，与她依依道别。就在她提着简单的行李要踏上车门的那一刹那，我叫住了她。

       她眼神一愣，嘴角淡淡一笑，说道：“你终于还是来了呀！”

       她好象知道我要来送她一样。我从书包里掏出一笔记本，伸手递递给了她。

       她眼珠儿转了一圈，问道：“这是什么呀，大诗人？”

       我说：“小慧，还记得在我17岁生日那天你送给我一朵栀子花么？”

       “记得呀，只怕你忘了呢。”

       “我没忘，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不，你以一束花儿引出了我一季节的诗情呢。”我递给小慧一部精心制作的诗集，“这是我遇上你以来所作的所有诗文，她是我心灵的记录片，是我情感历程的最真实的证明，是我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梦。为了纪念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为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栀子花》。”

       “谢谢你，林诗雪。”小慧从窗口接过我的诗集，又递给我一个洁白的大信封，“这是我给你的。”

        我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字：回赠诗人的天使。我信手欲拆，却被小慧制止了，“别拆，好吗？等我走后再看。”

       望着她渴盼的眼神，我答应了。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开口。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此时此刻，我真的有许多话和小慧说，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汽车终于开了，小慧从窗口向我挥手告别，我也依依不舍地挥起了手，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我急忙拆开她给我的信，里面是一条红纱巾，和一张精致的卡片，上写：

       再见了，诗雪！

       人生的道路并不在于相逢的起点和别离的终点。下学期我就要转学回到我故乡去了。这条在你生日那天为你扎在我头发上的红纱巾留给你做个纪念，纪念你那个浪漫温馨的粉红色计划。

      现在，你的计划已完成，我也该离去了。也许，我们会在不久的将来的某个交叉点再度相遇，也许，我们将永远不再相见。

      忘了我吧，小诗人，去追求你的远大理想，去实现你的诺贝尔文学梦想吧！

       啊？！她要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回来？！一阵痛涌上心来，我起身追向远去的汽车，大声大声地叫着小慧的名字。可回答我的只有寒风的言语，冬天的语言。

      其实我是喜欢小慧的呀，我并不愿意让她从我身边离去的呀。可是，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小慧她再也没有听见我歇斯底里呼喊她的声音；尘土四溅，我再也看不到她那美丽的倩影了。

       就这样，小慧走了，带走了我的17岁。

       告别了小慧，我在心里宣言我已离开了她，她将不再作我思念的那许绿意，一切心酸的灰淡的往事也将离我而去。我多想摘一片窗外刚泛绿的叶子，放在口唇边，细细地吸吸着，用一片诗情吻着她。

       每个黄昏，我都要到桃江河边去，倚着飘摇的青竹，望着河水东流而去，无声无语地凝望远水茫茫，望着江水消失在远处的弯曲的河床……

       我想我应是黄昏夕阳下那个绘梦的少年，我拿着一支色彩淡雅的画笔，在心里为她勾勒出一幅思念的图画。我也开始在日记本上，悄悄地诉说关于我和她的故事，我多么希望她能听到我她倾泣如诉的心声。

       今天，陪妹妹上街，买了一条红纱巾，妹妹在头上扎了一朵大红花。我不由得想起了她，小慧。我想起了去年十月的那些日子，我迷上了她，我给她写信，让她扎上一朵粉红花朵，我便走进了她的明眸里。我想起她对我的冷漠，想她在我的咒骂后变得温柔，想她一去不返，如今那一切一切又浮上脑海，令我怎么能不忧伤悲痛呢？

       梦，都是在夜间飘浮，以一种思维的巧然延伸而占据一片天地，一个世界。以自我意识为中心的梦也就自成一体了。然而，梦毕竟是属于过去的了，即使昨天之夜也算是过去了的时辰，因而绘梦的人只有用今日的笔调，挽着丝丝回顾，捎着片片记忆，去绘写虚幻的无着无落的梦境，用文字当画笔。

       从前有过许多梦，但曾有过的梦却未曾全部记录下来。如今试着去搜寻记忆的宝库，但已找不了关于这方面的卡片了，然而却可以说，好久好久后的第一个梦，就发生在昨夜，昨夜的故乡。

       三月的阳春，落叶见黄，风寒雨冻的梦不见踪影，初春悄悄地来到身边。我依然如故麻木不仁。当那春雨打湿了眼睛，打湿了头发，我才微微感觉有一丝柔美一丝清爽。我曾经那样孤傲的心开始滑落。

       于是，我从南极大陆一直走到了北极圈。有一个梦，落霞的光辉中一个白马少年，在一座彩桥上挥手，孤独地徘徊，茫茫然地叹息，沉落又飘起。

       我走进了一个三月的乐园，这里没有淡淡的哀愁，没有朦胧的叹息。在这里，在这个天堂一样叫人仰慕的仙境里，只有微风轻拂，只有细雨无声。于是，朦胧的我，在清风细雨中，恢复了天真和无邪，我唱起了童年的歌谣，摇着童年的小摇车，放着童年的风筝，采摘着童年的忘忧草，以一个诗人的名字，向全世界的少男少女们宣告一代风雨三月派诗人的诞生，并作诗一首：

       三月是多情的季节

       三月的太阳不再做梦

       三月的风是构思

       三月的雨是情节

       三月是恋爱的季节

       她用温和的微风

       吹开了花蕾

       她用细细的雨丝

       连接起少年人心中的情弦

       当然是在我的故乡，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她是作为一个演员，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来的。那是我是第一次见她穿连衣裙，而且仅仅在梦中，梦外的世界她仿佛与它无缘。

       她不会想到，我也始料不及。反正事情都是出乎我们两个人的意外。当我看见她时，简直不敢相认。天使，上帝的女儿，太阳的千金！我可能呆了，木木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语。她说我象个木雕的艺术品。我已记不请那时的模样，梦都是飘浮不定的，无牵无挂的，我也记不清我是如何挤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挽着她的肩，然后象一阵风一样把她带走。但她挣脱了，飞走了，从一个小巷里，一个活胡同。后来慢慢地模糊了，突然一片大亮，我醒来了，却再也回忆不起我们去了那里，做了此什么也无从考究了，我所记得的只有这可怜的一些。

       父亲见我整天没精打采的，就说：“诗雪，放假也要看看书呀。有没有算算离高考还有几天？整天都呆呆地倚在窗口，望着飘渺的天空，你不是生病了吧？”

      “没有。我不想看！”

      “为什么不想看？我看你整天闲着没事，干脆到我们统计局做做临时工，跟陈叔叔一组去搞城市调查吧。你去吗？”

       我无心地答道，“去就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可做。”

       当我来到统计局办公室集中时，意外地发现迟娣也在那。她一看到我，就兴高采烈地跑到我面前来。不知为什么，自从和她重逢后，她有事没事总喜欢跑来找我，大多数是问功课，一个很小的问题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看书解决，她却非要问我。隐隐约约之中我总觉得她对我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喜欢接近我，喜欢和我聊天，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感觉，就象我喜欢和小慧在一起那种感觉。但我却特别不想她来找我，不想见到她。其实我并不是讨厌她，迟娣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不但人长得靓，性格开朗，而且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是众多男生心仪的对象，是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我之所以不想见到她，是因为一见到她心里就会有一种酸楚涌上来，很不是滋味。一见到她，我就会自然而然想起许素兰，想起我的多情她的无情，想起相遇时的心动表白后的心痛。所以一直以来，我对迟娣都是若即若离，能敷衍则敷衍，无法敷衍就尽快打发。没想到我这次来做临时工竟然会遇上她，她家里条件那么好，怎么也会来做这个？

       迟娣好象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我想利用假期体验一下生活，了解一下社会，积累一些经验，增长见识，开阔视野。”

       负责这次调查工作的陈叔叔见我们两个这么聊得这样投机，就把我们两个分在一组，由他亲自带领。

       这次调查是县统计局城调大队对县城镇家庭生活情况的一次调查，由陈叔叔带领我们负责城东一片。城东区大都是一些暴发户，有的靠投相倒把赚了钱，有的靠勤劳致富发了财，个个家里都有彩电、电冰箱、四喇叭的收录机等高档商品。每次都是他拿出证明，然后便向主人提出一些关于财产的问题，如：自从党的开放政策实施以来，你们的收入比以前是否有增加？增加了多少？一年内你家添置了哪些新的商品？每个月一家人的日常开支是多少？增幅多少？等等。

       虽说大部分人的日子都比以前好过多了，但也有的工人家庭和五保户，家里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生活也不见得怎么好过。特别是河边靠淘沙吃饭的船工，长年累月风风雨雨，落得一身漆黑皮肤，到头来连一间房子都没有，大都在船上搭个乌蓬，吃睡都在船上，真正以船为家，以沙为食。

       “唉！想不到世道竟然会是这样，有钱人富得流油，没钱的人穷得出鬼，不出来看看我还总以为家家的生活都象我家一样呢。”回来的路上，迟娣不停地感叹，“哪知有我的比我家好上几倍，好多东西我见都没见过。第三家姓李的那家，布置华丽的客厅，舒适豪华的卧室，我还是第一次见。而无钱的孙家一家老少都挤在一间破烂的屋子里，屋里没有一样现代化的家电商品。”

       “你还是第一次有这样见闻？”我问她。

       “怎么不是？小时不懂事，上学后大部分时间在学校，课余又在家困着，哪有什么时间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说老实话，这种贫富两极分化的现象对我来说屡见不鲜，无论是在书上，还是实际生活中，我都遇过不少。也许由于某种本有的个性，很小我就开始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你真厉害！看来我今后要多参加这样的活动，多与社会接触。不能再闭门造车了，要不很快就会被时代抛弃的。”

       嘟，嘟，嘟……

       一天晚上，我正铺开稿纸，准备抄一首新写的诗，听到敲门声，我起身打开房门，门前站着打扮得干净漂亮的迟娣，“你爸爸在家吗？”

       “他刚刚出去。请坐，要茶吗？”

       “怎么啦？来看看你，不在意吧。”她大方地往床上一坐，随手翻起我桌上摆的一本《徐志摩诗选》，“这本诗集我读过，我最喜欢他的《再别康桥》。”

       “《再别康桥》是他的代表作，他的作品清新婉丽，字藻华丽动情。‘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你听，多么飘逸自在。‘我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写得潇洒自然，真不愧为新月派的代表人物。他清新的语句，尤其值得我们借鉴。”

      “听说你的诗也写得不错，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只是看了别见笑，最后能给我指出缺点，意见最少一条，这是看我的诗的规矩。”我递给她正抄写的那首。

       “试试看吧，也接过去，小声细语地念出声来，

       总想忘了你，

       忘了那条小路

       忘了那座枝叶覆盖的校园

       忘了校园里飘飘忽忽的记忆

       但那不休的夜风

       总拂起心湖不安分的水波

       总不肯

       轻易让我安谧地入睡

       让我努力去抛弃

       曾经有过的所有记忆

       而今日

       我却似风云岁月一滴雨

       落在僻远的小溪里

       却是那熟悉的枫叶

       亲密的绿意

       依然让你悄悄袭我以月光的艳丽

       依然要让我

       在心里，试着将你记起

       “噢，这首诗写得非常有韵味，很能牵动人的心弦。你好象经历过一件不幸的事，而想努力去忘记一个人，但记忆总是难以忘记的。这首诗，写出了你的内心矛盾焦急的心情，是么？”

      “你对诗很有见解。”

      “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出了你的忧郁，从你的诗行里我感知到了你的心事。你为什么不可以高兴一点，愉快一点呢。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她大胆地抬起了迷离的眼，盯着我，我竟然不敢和它相碰，它象电，象火，象无法抵挡的枪林弹雨。

      “对不起，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我很佩服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一见我为难就马上转变话题，“不如我们去看电影？”

       “什么电影？”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心闷，不如去散散心走吧。”

       我不由自主跟在她的后面，进了电影院，说不出有一种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些别扭。可不一会就适应了，我与她侃侃而谈，还不时了发出了开心的笑声，说实在的，好久了，我没有这么快活过。

       电影的名字叫《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迟娣看得很入神，我却有些飘忽。影片中的男主人公最后由一名清洁工成了一名服装设计师，而女主人公也戴上了大学的校徽，似乎在告诉人们只要通过努力，就会改变现实。我老是在想，半年后我就要踏上高考的考场了，我能够象他们一样成功么？而当初恋降临我身上时，我懂什么叫爱么？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影片终于放完了。当屏幕上打出“剧终”两个字时，电影院里的大吊灯亮了。灯光很亮，有些刺眼。迟娣仍然痴痴地望着白茫茫的银幕，置身在电影里不想出来。我拉了拉她的手，她才惊醒过来，恋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银幕，跟随着人群的脚步开始往外走。她的手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当我们直到电影院中间的过道时，我的目光与一束目光撞上了——她，钟晓慧！

       出现的背影与消失的月光一起静止，人影匆匆目光也匆匆。头上的黄色的吊灯哭不出泪水。明白如画的语言不再与空中的霹雳一起轰鸣。一个新年逍遥地过去，一个换上了新装的梦影逍遥地来了。有缘无缘我们又相遇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良久的对视之后我开口了。

      “我回来看我姨妈和表妹。”她的眼睛没有看我，只是看着我身旁的迟娣。

       我介绍说，“这是我儿时的伙伴，一个大院的。”

      季小燕斜起眼，怪里怪气地说道：“哦，好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伙伴呀！我认识，高二（6）班的迟娣嘛，听说可是个县长的千金呀！林诗雪，这么快就喜新厌旧攀龙附凤了呀！”

       我忙解释说：“不要误会，我们只是邻居。”

       季小燕口里一直不饶人，“误会？邻居？邻居还手牵着手？骗三岁小孩呀！”

       我摔脱了迟娣的手，向着钟晓慧说道：“真的，我们没什么的。”

      “管你们有没有什么，反正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季小燕拉起钟晓慧的手急匆匆地往外走。我一时愣在那，好久没有声语。

       新学期开学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小慧。

       她真的走了吗？离开了这所不属于她的学校，离开了她在他乡的小屋，从此你我天各一方，永无再见之日？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走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不，她没走，或许她病了，躺在床上看小人书和连环画？或许是遭到什么不幸了，有苍鹰击断了她的翅膀，有毒蛇咬伤了她的身体？

       你在哪里呀，我的太阳？为何要不辞而别呢？

       她走了，牵走了我的心，我时时想她。其实我多想，风雨里我能成为她的风衣，烈日下我能成为她的遮阳伞。

       我抑制不住，没有任何办法制止我思念她的心，制止我寻找她的脚步。没有她的倩影，生活就象失去了光明，我失神落魄，闷闷不乐，无精打采。没有太阳的光辉，种子能发芽么？没有爱的灵魂，人有生命么？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活若无所依赖，思想无所寄托，爱无处发光发热，情感没处奔流，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找到她，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山南水北。

       我不想重复我是怎么样的想念，也不想花大量的笔墨去描述我内心的焦急和酸楚。我只想知道她去了哪？我每天都在找她，我不想上课，不想睡觉，我只想找到她，没有她，我的生活发不出光彩；没有她，我的诗歌没有明朗的基调。没有她，我只有寂寞和悲伤。

       一直以来，我总在寻找，寻找心中的那个偶像，那个美丽的她。但如今，我不再相信人间会有爱了，我已经真心真意去爱过了，但现实给我的只有痛苦和绝情，只有冷漠的折磨，只有无奈和失落。我再不想使我的心被爱分割，我再也忍受不了那无形的捉弄。人世间到底存在不存在书上所讲的那种忠贞不渝、两情相悦、如胶似膝、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爱，我正在怀疑。即使存在，也不会是属于我的。我林诗雪似乎就与爱无缘。我得不到世上任何一个女孩的青睐。我的目光很高，不是堪称盖世的少女，没有一定的气质，我是不会喜欢的，更不能痴心痴意地爱，而那些美丽的花朵我会很快入迷，并在她们神秘的国度里迷路，当最后挣扎出来后，她们离我千里万里，可望而不可及。于是，我这一生注定是一个最可悲最不幸的人。我得不到真正的爱情，也许连爱情的边都挨不到。虽然我内在的气质也能吸引众女孩的青睐，我的才华俘虏了不少女孩的芳心，但我不会轻易付出我的情意。我的爱只会奉献给那些出众的人人都喜欢的少女。或许我无缘遇上这样的女孩，一辈子只能在爱与被爱的江海里漂泊。

       这就是我——一个17岁中学生的内心世界。也许我不应该这样复杂，不该去想这些问题，而应该象一般人一样埋头苦读，起早贪黑与课本书籍打交道，可是又是谁让我变得如此复杂？是谁给了我一个产生了这么多复杂思想的头脑呢？

        我得不到任何的回答。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我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转眼已是四月三日，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我一直没有见过钟晓慧。

       夜很静，因为，深了。

       在关灯的那一刹那，我眼前一亮，好象一朵久久含苞却迟迟不开的花蕾突然之间就开放了，此时，那久违的月亮，正挂在天幕上。

       今夜的月，算不上特别的皎洁明亮。浓浓的帷幕为她披上了一件黑黑的风衣，象是要掩饰她被岁月的风雨摧残的伤体鳞片。然而月光是无畏的，不管岁月如何风化她娇小俊俏的面容，她花枝招展的风姿，她也不愿永远躲在温柔乡里，为自己的日益衰老而哭泣。终于，她冲出了层层乌云的阻挡，以她最真实的面貌出现在千万人眼里。虽然她的光环没有以前明亮，但她却是真诚的，朴实的，因而还是美丽的，可爱的。

       没有任何声音，人们早已熟睡。月亮是在人们悄然入眠时显形的。她觉得自己迟到了，为这，为没有及时给更多的人带来光明她内疚惭愧。这不，她流泪了，泪水迷糊了她的眼睛，溅湿了她的脸。

       天空一片迷蒙，沉沉的，压抑着什么。除了孤独的月亮，什么也没有了，因而那孤独的残月更显得寂寞和忧伤了。星星躲开了，她没有伴儿；云儿躲开了，她没有知音。只有那多情的太阳，在相距亿万光年的太空，给她一些微弱的光芒。

       我目不转盯地看着月亮，我和月亮进行着一场时空的交流，她让她的思想进入了我的心海，我让我的思想进入了她的心灵。此时，已不需要任何的记录，月亮就是一个明证。

       月亮看了我一夜，我也望了她一晚。我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星球的存在，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大森林，小花园，学校，人，家……

       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再望，月亮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是在我刚合上眼睛的时候，还是在我睁开眼睛的前一刻，我已无从知晓。

       春晓里百花都在月下

       流离并非是一个错觉

        每一个梦都在寻找你的踪影

        红与黑

        谁是那一片冰清玉洁

       都说相逢是一种偶然

       偶然也与我无缘

       多少个日夜

       都在寻你的路上度过

       忍受寒风残月

       就在我不再许那些诺言

       片刻的回光返照

       我的灵魂哭尽了最后一滴泪

       于是我问诗神

       没有眼泪的心就一定全是欢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