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颠倒——江湖逐鹿三十年_第一章 行走江湖成一霸_官场·励志_文狐网

红尘颠倒——江湖逐鹿三十年

第一章 行走江湖成一霸

返回章节列表

  黄中王读到三年级的时候,一天傍晚,他正从学校赶回养父王祥那个固定在西街街角里的补锅处,临近小摊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枪响划破了这将天黑的夜空……
  原来,一个逃犯被警察追捕捉拿,逃犯专找暗处躲,到达补锅佬王祥补锅的街角时,民警手握手枪大喝了一声“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逃犯见补锅处的角落里没处藏身,街角仅有一米五多高的围墙挡住去路,高大的逃犯听到警察的吆喝没有一点犹豫,腰一弯,双脚一用力,双手掌撑着围墙顶端马上翻墙而过;民警见他这样大喝了一声,可逃犯不就范依然越墙离去,民警的枪口对着逃犯的方向“砰”地开了一枪,不知是民警的枪法不准,还是有意警告一下逃犯“不要逃了”,他打出的子弹“当”的一声正好打在补锅佬悬挂在半墙上一个作为补锅招牌锈迹斑斑的烂铁锅上,子弹击中烂铁锅后马上反弹到还不知发生什么回事、正吓得呆呆的补锅佬王祥那窄小的额头上;逃犯随着枪声的消逝已翻墙逃逸了,而补锅佬还不知是发生什么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反射回来的子弹击中了他的额头,惊悚地“啊”了一声倒在地上。顿时,从破裂的额头上涌出了一大摊鲜红的血,染红了他那灰暗的脸容。刚好放学归来这档口同养父准备一齐回家的黄中王看到了这血淋淋的一幕,惊吓得他“哇哇”大哭地跑步扑到养父身上,他用小手抱着他的头,看着满脸血糊糊的养父,大叫着“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好一会见王祥还是没有应声,一双小眼睛转向站在面前已吓呆了的警察,并从他那眼仁里射出愤怒的火焰,那双小眼睛充满愤怒、仇恨。
  补锅佬王祥就这样死在黄中王的怀里。黄中王觉得王祥身上已僵冷,身体硬硬的,他此时又隐约地想起了多年前,他父母被人打死在村里的情景,他俩的身体也是这样直挺挺僵硬的,许多年后,他在自杀时,还会想起父母、养父王林的死……
  当天晚上,一个警察从派出所将黄中王带回到家徒四壁十多平方米补锅佬的家,他一直在哭泣、叫喊着,叫着“叔叔,我要叔叔……”无奈,警察怕他做出过激的行为,只好又将他带回到派出所里,安排他到值班休息的宿舍里,并放了一包饼干和一碗水,让他饿时吃喝,锁上门窗就走了。想不到,他什么也没吃也没喝,半夜里从宿舍窄小的窗口里爬了出来,独自回到那个破落窄小的家,昏暗的灯光下见屋内空空如也,他只有坐在破旧窄小的床上,揽住破旧的被铺又啜泣起来。
  午夜时,警察轮岗,回到宿舍里。警察开了锁门,发现关在宿舍里的黄中王不见了,他找遍了宿舍角落还是没有找到他。门又没被砸烂,仅有一个窄小的窗口,可按他的身材是不能爬出去的。他找了好几遍后,找不着,他只好报告了领导,领导马上派出警察寻找,最终在黄中王那破旧的家里见到他。
  “你是怎么走出来的?门锁得好好的。”警察问。
  黄中王哭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警察问来问去他也不回答,见他没事,只好走了。
  黄中王几天没去上学了。从此,他成了一个没父没母没养父的正式孤儿,只有靠政府给养过活。没有了养父,又有政府仅能维持温饱的生活费用,他便成了一个脱缰的野马,没有人管教、约束,人变得浪荡、调皮、古滑。虽然街道居委的人经常会去探望他,而他却经常不在家,居委带来的一些食品什么的,就放在屋里。
  养父死后,还不懂事的黄中王经常三日打渔两日晒网地去上学,迟到、早退、缺课已是家常便饭,人也变得了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不喜欢与人交往,性格暴戾且越来越调皮,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偷回来。
  黄中王不是荔蜜镇人,是离县城十来公里凤凰村里的人。在“文革”派斗最为激烈的时候,由于他的祖父是凤凰村的一个大地主,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都有他田地,解放时在土改期间被政府镇压了,而他父亲年仅十六岁。他俩虽没剥削过村里人,但从此戴着祖父地主家庭成份的恶名,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夹着做人。到了1962年,他父亲才找到一个出身也不好且比自己年纪大了好几岁的姑娘结婚,后生下了他。“文革”一开始,父母就遭受到批斗,“文革”越演越烈,斗争也随之越来越激烈,父母的批斗也随之加码,起初父亲头上只戴着一顶“打倒剥削人民血汗大地主儿子”的高帽,而母亲头顶上也戴着一顶“打倒剥削人民血汗大地主儿子老婆”的高帽,游村示众,并不定时地被带到大队部的礼堂里去批斗;一浪高过一浪的批斗会上,父母已被折磨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这年秋天的一个白天,村民吃糠吃黄狗毛“忆苦思甜”后,村里两个荷枪实弹的民兵把他的父母押上了批斗台就开始批斗,贫下中农们开始对他父母只是控诉他祖父罪行,声泪俱下;后一些人带着情绪把他父母作为了祖父祖母的罪行进行揭露;愤怒的贫下中农们听到这悲惨的揭发,情绪驱使他们拳打脚踢或棍棒齐击他父母,一阵阵的暴打,最终他的父母被声泪俱下愤怒的贫下中农们失控活活打死。
  年仅四五岁还不十分懂事的他那天见父母与往常一样被绑,带离家中游村示众,到了午后还不见父母归家,他不自觉地走出了家门,哭叫着来到村大队部里寻找,见到父母直挺挺地双双躺在大队部的地堂里满身是血,他走过去,伏到双亲身旁,用小手轮留抓着父母胸前的衣服摇动着“爸,快起来,回家煮饭给我吃……妈,快起来,回家煮饭给我吃……”好一会,父母也没言语,见到两人睁大的眼睛一动不动,他就用小手去抹他俩的脸,此时两人的脸没一点温暖,他见父母子不应自己,就大哭了起来。村人打死了他父母后,个个回到家中躲起来,不敢出门。他在他父母身边哭叫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这时,一个走村串乡没有妻室的补锅佬王祥路过到这里,听到小孩伤心的哭泣,停下了脚步。他望了队部周边,确认没有人后,补锅佬走到他身旁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要哭叫,就抱着他走出了小山村。补锅佬找了一个小山窝躲了起来,待到天黑后才将昏迷的他背离村,带他走进了南岭县城的所在地荔蜜镇,把他收养。
  黄中王来到荔蜜镇时,这里虽说是县城驻地,人口仅五万来人,街道并不多,几条主要的街道,楼房屋舍参差不齐,大多为骑楼木屋,房屋、街道破破烂烂,因有碧溪河相隔,城区分为河东、河西片区,河东多为工厂、货运及仓储;而河西是县委县政府驻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两个区域仅一座千余米的九孔石拱大桥相连,桥面只能通过两辆大货车,而城里的大多数街道窄得仅能通过两辆大货车。
  荔蜜镇四、九为墟日,也就是集市日,这里的人们特别是农村的人习惯叫县城为“四九墟”。一到四、九墟日,西街里几里长的街道就成了贸易集市,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周边乡镇的农民会自发地带着自己种植的农副产品及饲养的家禽到街上摆卖,一些比较远的也会用自行车尾驮着一笼的家禽、农副产品、特产到来,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也会带上低廉的衣物、鞋袜或小家电、日用品等等在街上摆卖,摆卖、购物的人流拥挤在这条窄小的街道上,人头涌动,人山人海,特别是大节日的前夕如中秋、春节的墟市,这街道就更加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黄中王被补锅佬带进荔蜜镇,收养了他,他才大难不死。
  补锅佬王祥住在西街的一偶,他家破旧,是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土瓦房,屋外边搭建了一间简陋能煮饭菜的厨房、洗澡间。王祥每天一早在家煮了稀饭吃过后,就会带着黄中王到西街边的一个角落里补锅。一到补锅处,王祥就用一条麻绳像拴小狗一样捆绑着他,怕他走失,特别是墟日人多当手头接到了太多补锅、磨刀、铲铰剪什么活的时候,不拴着他就做不了工作。不是四九墟日,在这闲日不多活干的时候,他会到附近的村子或下面公社墟日时到这些公社的街边里补锅,以求能赚多一分钱糊口,这时他也会带上黄中王串街走村干起补锅等活,到下面乡村、公社,有时星夜才能回到家。
  中午饭,王祥会放下手头活回家煮,吃完后又回到地摊里。
  每天吃完晚饭,王祥就会带黄中王到碧溪河边一个僻静幽暗的地方,教他一套拳路。学习了两个钟后,休息一会,等身上的汗水干后两人走进清清的碧溪河里游一会泳兼作洗澡,游完泳后就回家睡觉,不论春夏秋冬,除非下乡太晚误点,否则晚晚如是。
  他的童年就在“铲刀磨铰剪,补锅”这些粗吆喝声中和冷饭稀粥和晚晚习拳中度过。在成长中,补锅佬也曾告诉他的亲生父亲姓黄,而自己姓王,所以他才给他起了一个“黄中王”的名字,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王”。望子成龙是中国人的情结。
  黄中王因没有城镇户口,不是城镇居民,到读书年龄时也无法进入县城的学校里读书,十来岁时才进入到县城边沿向阳村里的阳光小学就读一年级,开始补锅佬带着他上、放学,后因被同学嘲笑他是补锅佬的儿子,他就感到自卑、身份低人一等似的,心里很不舒服,从小倔强的他从此不让补锅佬带自己上、放学,自己去。
  自补锅佬王祥那天傍晚警察追逃犯开枪被反射回来的子弹误伤致死后,起初,黄中王拖着瘦小的身体经常在县城的街上踯躅,他双趿着破旧的拖鞋,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破衣服,他在街边溜达,有时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会在街边的店铺里顺手牵羊偷一些可填饱肚子的食物,被人发现了,那人用眼剜他一眼,他反会瞪眼碌鼻对峙他,那人见他这样就过来打他,他不还手,对打他的人说 “仔打老窦,罪过,罪过”;有时在偷东西时被人发现说他“没爹没娘没教养的”,他会大言不惭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判烂说“我就是没爹没娘养的,你给我东西吃,我叫你爸,叫你妈也行。”有些壮健的男人见他这样无赖会过去扇他两个耳光,他也不哭;而一些比他还弱小的人或妇女欺负他,他却以牙还牙,使起在养父学到的拳路与他们对打起来。他使起的拳脚有纹有路,拳拳打到要害,虽然力量还小,伤不到筋骨,但被他打中要害的人也觉得很痛,这时人们不敢小看他了,在街边摆卖东西时常在提防着他,见他经过时避让瘟疫一样将自己的好吃东西放到他够手不到的地方,避免他拿了又不给钱,有时合伙邻里档铺的几个人一起恐吓或打他赶他。有个别好心的阿姨阿婆知他身世可怜,也会给一块油煎饼或油炸鬼(油条)给他吃,有时也会盛一碗白粥或柴鱼花生粥、猪红粥什么的给他吃,见到这样好心的人,他会说“唔该(谢谢),你的生意一定会好旺”,并对这些档铺记挂在心上,后来对这些好心的人他从不去偷拿他们的东西。
  十二三岁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少年,个头不大,瘦削,在偷窃中被人发现,被人欺负或被人打了,他打不过他们,只好走为上计,他会将穿在双脚的破拖鞋一前一后地往前丢到十来步远的地方,从地上打了一个空翻避开出手打他的人,然后打着赤脚一阵急跑,跑到刚落下拖鞋的地方躬身一左一右捡起拖鞋又继续猛跑,见没人追来时他才会趿上破拖鞋,慢慢在街上溜达。慢慢,他对填肚子已不成问题,就去偷值钱的东西去卖,被人发现了,“这个死贼仔,滚开”“这个死贼仔,看我不打死你”这样臭骂一顿或打一顿的事已见惯不惯,有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流鼻血时,他会回到那个破旧的家里啜泣,有时也会蜷缩在街角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狗小猫一样。就这样摸爬滚打了几年后,虽然受了吃了许多苦受了很多罪,但也磨练了他的坚强意志和耐力,也更加胆大妄为。他成了县城里有名的小偷、烂仔,街坊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黄狗仔”。有时他感到空虚、寂寞时,还会回到学校里上一两节课,当然课听不进去,还经常闹学堂,搞得老师、学校不知怎样处理他好,因为他是无父无母且是政府特殊的供读生,开除他,担责不起,不处理他又怕影响课堂里的其他同学。教师、校长也奈他不何,这样一来,一些调皮捣蛋的同学视他为“英雄”,开始偷偷地跟着他辍学,时不时跟着他在城区周边的村子里偷来的鸡摸狗,有时偷到鸡在禾田里做成了“泥烩鸡”来吃,后又跟着他去偷去抢,有时在墟日人流多的地方或到人流密集的车站等地方做起了扒手,偷窃钱财。当他们扒到十几廿块钱时,就会聚到西街最高档的西茹茶楼嘬一顿,以示庆贺。有时,他对以往一些欺负或打伤过自己的人,带着跟随他的手下,以势仗人判命地去打去砸他们的店铺,将他们打得纯服,才肯罢手。后来,他还制造了一支木把火药枪,时常插在腰间里,遇着陌生打不过的人就开枪。就这样,他虽然细小,瘦弱,个子不大,但却因敢打敢杀胆大成了这伙少年偷窃打砸团伙的小头目。
  人一旦出了名,不论好坏,对社会都有一定影响。好人受人尊重、敬仰,坏人受人诅咒、唾骂。黄中王就是这样一个经常受人诅咒和唾骂的人,起初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去偷去抢,后因一些较大的偷窃行为触犯了法律法规,被捉拿。那时他才十五六岁,还是少年,多次进了少教所,可他所犯的事够不上刑法,加上他还是少年,关上三天半月后又只好把他放了出来。他放出来后又屡犯,又被捉拿。这样一个无赖烂命的混混,警察也奈他不何,有时对他也只好网开一面,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犯了小事也不抓他了。 
  黄中王没父没母管教,又不肯读书,他渐渐便成了县城一个流氓地痞的小头目,与社会上的一些混混开始闯荡江湖。到他十六七岁的时候,他已是县城一个出了名的烂仔头目,手下有几十个混混,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只要有人肯出钱,这样的愣头青血气方刚,哪里想后果,他就会带着一伙手下去打去杀,什么事都敢干,县城里的街坊敢怒不敢言,得罪了他又怕被他报复,只有避而远之,不去惹他,由于他心太狠,从不想后果,人们很快不叫他为“黄狗仔”了,背地里叫他为“本地狼”。
  县城出了这么一伙判命的年青烂仔,本来一些行走江湖的道上人,听闻有这么回事,怕这伙人抢占了自己现有的地盘、生意,决定斩绝后患,灭灭这伙年轻烂仔的威风。
  行走江湖十多年在河西混的大佬“黑仔”,听闻自己的地盘冒出这么一伙愣头青,他们不来“拜码头”“烧香”,看这伙人的后劲还有压倒他们之势,就觉得这伙人不用几年就会对自己构成极大威胁,现在趁他们羽毛未丰,将他们打压,否则等他们成了气候,不但地盘、生意被他们抢掠去,自己也将无立足之地。他想这里,就决定约黄中王这伙玩一把,过过招,看一看他们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多大,要灭灭他们的威风。
  “黑仔”名叫黎灿,他是附城边里一个村里的人,他的左脸从眼角至腮生了一块很大的黑胎痣,自小感觉自己很丑陋,读书时也是三日打渔两日晒网,还没读完小学就出来闯荡江湖,做起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他收罗村里辍学少年,结成了帮派,经常到城里见人不顺就打,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抢,经过多年发展,这个团伙人数众多,许多人奈他不何。他带领这伙人经常在河西偷盗、抢劫、斗殴等等,没事惹事,不管有理没理,只要是碰在他手上或损害其同伙及其利益,就会给人放点血,坐地收数,人们敢怒不敢言。他就这样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成了河西街头的一霸。那时,许多走单帮的大佬级人物也不敢惹他,这些大佬虽然也狼命,因他人多势众,敌不过他,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也只有忍声吞气,避让他。
  听闻到黄中王这伙人在河西抢食、争地盘,黑仔叫手下约定黄中王这天晚上十点到河滨公园见面。黄中王这些年来在县城里混,黑仔这个大佬级的名字早已有所耳闻,如雷贯耳。当听到黑仔今晚要约他会面,就知他的来路,肯定与争夺河西的地盘有关。他想到江湖上龙虎两伙人相见,讲不拢就肯定会大开杀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时的黄中王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他约到,就顺他意,去会一会他。最得力的手下无仔生见大佬要去会黑仔,就说:“大佬,要不要拿架撑,叫齐成班兄弟?”
  “不用,我自己一个就能搞掂。”
  约会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他单刀赴会,准时来到河滨公园。黑仔坐在公园湖中凉亭里边沿的石凳上,曲径里几个手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守着,他在亭中见黄中王自己一人到来,他的心里感觉有些胆寒。暗想:他真够胆大! 
  黄中王过了曲径拱桥,很快来到黑仔面前。
   “就你一个人来?你真够胆,不怕死?”黑仔狠狠地说。
   “我怕,不过不知是谁死。” 
   “你在我地头抢食,你太天胆了。精些,你退出去,我不追究。若不,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这么大一个县城,还容我不下,我就不信!”黄中王很自信,他的话底气十足,他的气场已镇住了黑仔。
  黑仔四五个在曲廊把守的兄弟已跟着黄中王来到凉亭外,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开始有些动作。黑仔将右手举起,停在耳边,示意手下先不要动手。
   “不退也行,你揾到的食分我一份,怎样?”
   “给了你一份,你不成了我大佬?我们不要命打打杀杀揾来给了你一份,你太着数了,你吃狗屎去吧。”
  黑仔听到这么刺耳,耳边的手一挥,示意动手。四五个手下马上冲了过去。
  黄中王站在原地,他离黑仔只不过三五步远,见几个大汉要冲了过来,他突然一个空翻,在黑仔眼前一晃,已凌空落到了黑仔背后,随即他的左手臂已箍着黑仔的颈项,后背脊顶着一把在这夜色中闪着寒光的尖刀。
  黄中王的这一招叫“凌空擒拿”,是自己首创。他在做街头小混混时为躲避人们的追打,已把这招式练得相当娴熟,此时他不用行走,只暗使劲凌空一翻,就可翻出一丈多高,王祥虽死,而他所传授的那套拳脚他还是晚晚练习,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次他能单身赴约,早已想出“擒贼先擒王”和“先下手为强”这招,所以他很自信。
  黑仔的几个兄弟还来不及刹住脚步,见大佬就这样被擒,个个目瞪口呆。
   “原来你吃过几晚‘夜粥’的,难怪你敢单枪匹马赴会。”黑仔这时仿悟地说。
   “何止几晚,没几下散手我敢出来行吗?叫你几个兄弟走开,否则我一刀下去,你 就没命了。”黄中王厉声地说,顶在背部的尖刀已刺进他的皮肉。
  黑仔的颈项被黄中王死死箍着,背后又顶着寒气迫人的尖刀,只好对自己那几个兄弟说:“你们走开,走开!”
  那几个兄弟手里都握着寒光闪闪的刀,见大佬这么说,走至拱桥的中间才停下,离黄中王有十多米。
  这时,黄中王对黑仔说:“现在是你退出这地盘,还是我退出?”
   “我退,我退。”
   “说大声点!”黄中王知道,制服黑仔,并让黑仔在他的兄弟面前说退出县城地盘,他做大佬的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颜面就会在兄弟面前丢尽了,他的威望和威信也就丧失了。
   “我们退出县城!……”他的声音五十米内都能听到,那几个兄弟听了很不服气,要过来和黄中王决斗。
  突然,亭里“啊”的一声尖叫,划破了黑夜。“我怕你不长记性,要了你一个耳杂,以后就会长记性了。”黑仔的右耳朵被黄中王的利刀割落,软塌塌地掉在亭子里的水泥地面上,黄中王顺脚将它踢入湖中。
   “快叫你的兄弟将手中的刀掉进湖里,走开,否则我挑了你的双脚筋,让你终身残废,成了瘸脚鹩哥。”
  黑仔真想不到黄中王这么狠毒,竟将自己的一个耳朵割去,还说要废了自己的双腿。他的左手捂住耳部,指隙已流出血。他觉得他的话没戏言,说到做到,就对着那几个兄弟大声说:“你们这班废柴,快把手中的刀丢进湖里,滚开,离这远远的。”
  黄中王用这样狠毒的手段制服了黑仔,黑仔已感到无地立足,只好暂时走出南岭,到南越市去发展,当然他和黄中王从此结下了江湖恩怨。
  黄中王就是这样一个人,到了青年,他长高了很多,但还是比一般人要矮,且身板还是很单薄,不修边幅,圆圆的头上留着当时盛行的披肩长头发,春夏秋都会上身穿T恤或文化衫,下身穿着喇叭裤或牛头裤(短裤),冬天有时上身穿一件长袖保暖内衣加一件皮袄褂子,有时一件长袖羊毛衫加一件风衣,下身多为一条保暖内裤加一条牛仔裤,而脚趿拖鞋,他说穿皮鞋、布鞋、波鞋脚都受不了,脚底会出汗,那怕是冬天也要穿着拖鞋。他学着一些港台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一样开始在县城河西的店铺里收取保护费,不给就打砸店铺,或帮那些欠钱不还的人“讲数”“收数”“追数”。由于他出手狠,县城一些不够实力的流氓地痞也投奔到他的旗下,势力慢慢地扩张、膨胀。人们背地里叫他“本地狼”,面前戏称他为“拖鞋仔”,他就这样打打杀杀闯荡了几年江湖后,很快成了县城里的独霸一方的黑道大佬。
  社会能造就好人,也能造就坏人。十来年后,二十多岁的黄中王在江湖的打打杀杀中已积累了一笔横财,做什么事也有了钱财支配。刚好,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转制,可以私人承包,他摇身一变,成了废品再生资源回收站的承租人,有了这个合法身份,他以此作掩护,明里经营废品,暗里打砸抢掠什么事都干,更加大肆地掠夺财富。废品店收购的东西虽然是破烂,这看似不值钱不显眼不露水的行业却蕴藏着巨大的财富。
  当时,县城仅河东、河西有两个废品站,承租的时候,有一个名叫李浩的人与黄中王竞争。李浩曾是供销社收购站的职工,且在供销社里有关系,为了安抚下岗职工,供销社把河东的废品站给了他承包,而河西的废品站拿出来竞标,黄中王用尽各种下三滥手段将河西废品站竞到。当时,在废品收购上,不论河东、河西,只要收到废品的人愿意拿到那个店里去卖都可以。渐渐,由于利益关系冲突,黄中王在收购废品事情上,规定了在河西收买佬收购到的废品一律要卖给河西,而河东收买佬收购到的废品就要卖给河东,在河东收购到的卖给了河西或河西收购到的卖给了河东,就是踩过界,抢饭碗,就要严惩。江湖上,道亦有道,这是帮规。
  李浩对黄中王的规定感到不屑,管你河东河西的废品,只要收买佬拿到我这里来卖我就敢收购。黄中王见李浩这样大为不满,怂恿其手下去教训李浩,当然李浩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被教训后他就会到供销社去告发,因他在供销社多年,供销社里有熟人撑腰,供销社出面,暂时平息了事端;后来供销社已不再行使经营收购废品这烂摊子的事宜,只监管一些偷售国有市政、电力等一些设施的赃物来源和收购上的一些行政管理事宜,如监管收卖佬偷窃的沙井盖、电缆或废品店收购了沙井盖、电缆等等不法之物,被查获到有销售、收购这些物品的就要处罚、严惩,经营上废品收购站独立,供销社只收租金,不去干涉其经营上的事。后来与李浩熟识的人退休,上头再没有人给李浩撑腰,加上黄中王也会收买人心,逢年过节经常买些礼物带上红包送给供销社的领导,搞好上面的关系。这样一来,黄中王对李浩更加肆无忌惮,对他嗤之以鼻,叫手下的人威胁骚扰在河东收购废品的收买佬,将他们在河东收购到的废品也要卖给他河西经营的废品收购店。李浩废品收购站的生意逐渐冷落,最后收买佬竟无人敢上门卖给他,他只有天天到供销社上访,供销社的领导告诉他:现在社会,不是国计民生的东西,买卖自由,废品收购也不例外。没有生意,无奈,李浩只有将河东的废品收购店低价转让给了黄中王。
  县城还有一些零碎无牌照的收购废品店,黄中王叫手下放出了风声,凡街市收买佬收到的废品全部都要卖给他的废品店,否则,不卖废品给他废品店的收卖佬在县城没有落脚之地,也就是说,那些不将收回的废品卖给他店的人,他叫手下见一次打一次,无奈,为糊口又找不到工作的收买佬只有按照黄中王的话去做,收到的废品全部卖给黄中王的收购店,这些最底层的人哪敢得罪黄中王,许多没牌照收购废品的小店生意日渐冷落。有一个经营废品收购多年的老头,他在苦苦地支撑自己的门店,最后黄中王叫其手下在夜黑无人之际将他店中的老化电线放在收购的废品易燃易爆物品上,造成了电路失火,火烧了这个店。识事务者的收购废品小店老板见争不过黄中王,只有退出县城的废品收购市场,另寻出路。这样一来,黄中王在县城坐稳了废品收购大王这把交椅,最后成了在县城独家经营废品收购的大老板。
  书报、纸皮、烂铜、废铁,酒瓶等等这些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全部收进黄中王经营的废品店里,最后变成现钱收入到黄中王的囊中。他独家经营,在收购中,经常会压低卖废品人的价格,而卖给前来收购他废品的客户时,又会抬高价格,这样一低一高,钱财滚滚来。后来,他索性在下面的一个镇里建了一座小型铸造厂,将那些烂铜烂铁铸造成半成品出售,价钱提高了很多倍。
  开始县城正式捡破烂的人并不多,他们多为一些残疾人或老年人。这些人因在家里闲不住或家庭经济困难,他们就会拿着一条破蛇皮袋沿着街头捡着人们丢弃在垃圾箱、街角里的纸皮、矿泉水瓶等等能卖到钱的废物,他们经常在垃圾箱里翻着,能卖钱的东西就捡进蛇皮袋里,在街边街角见到有人丢弃能卖钱的物品也会捡起放进蛇皮袋里,这些拾荒者每天就这样沿街捡着能卖钱的东西,不论值不值钱,积少成多,他们双手灰黑邋遢,一天下来,能捡回一袋卖钱的旧货就很了不起了。一些奸诈贪图小利的拾荒者也会走进工地、工厂,捡些废铁、水泥袋什么的,有时趁工地、工厂防范不严还会偷工地上、工厂里的一些铁枝、工字钉、电钱等等较贵重的物品。捡荒者将这些废品储存了一段时间有量了,就就分捡集中卖给沿街收废品的收买佬,这些捡荒人收入多则一月几百元,少则一百几十元。
  钢材,特别是铝材、铜材价格大幅上涨,对于收废品的黄中王来说,能多收到这些物品赚的钱就会越多。一些外省人铤而走险,他们一到晚上就去偷盗供电的高压电线或地缆铜线,一时,县城乃至周边地区的高压电线或地缆经常被盗,一些地区经常停电,居民意见很大,供电部门无策,成立了公安、工商、供电、再生资源回收管理的供销社等多个部门的联合执法队对全市的废品市场进行大清查,从源头堵住漏洞,发现有收购偷盗来的原料废品收购店进行处罚或停业整顿,供电部门还开出了对举报偷盗电缆等这些原材料的人进行十万元的重奖,但效果甚微,因大多数偷盗这些物品的人在这里偷窃到的,就会拿到外地的收购站去卖,所以偷电缆的事件时有发生。
  偷盗电缆本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可有些人就是打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心态铤而走险。南岭曾出现过一些盗窃成员在偷盗高压电缆时被电流击死在电塔上,死人在电塔上空像一只“腊鸭”悬挂着,而在地面接应的人见同伴电击而死只有逃之夭夭。但许多偷盗这些原材料的人都是打着侥幸的心理,将生命置之度外,铤而走险。
  起初,黄中王对收购这些材料敢明目张胆,但经过多次的清查、整顿、处罚,变明目张胆为暗中交易,且十分隐蔽,当那些偷盗人员拿到这些剪成一截截的电缆材料当废品来卖时,他不但会压低价钱,且还恐吓地说:“这些电缆是偷来的吧,要卖就二元一斤,不卖就算。”见他们犹豫不决时就会说:“是偷来的我不敢收,被人查着了,连本也没有,还要罚款、停业。”“你不低价买给我,我就报案。”因为这些物品是偷盗而来的,报案有奖,而收购这些脏物被公安等部门查出来就成了销赃犯,也是违法,也要罚款或店铺停业整顿。这样软硬兼施,偷盗人本来做贼心虚,打着早早售去的心态,只好低价贱卖。当然,一些与他经常合作的惯偷价钱相对会高些,但比市场价略低。
  黄中王收到这些物品后,会运到一个隐蔽的仓库里堆放,到一定的数量后,偷偷运到铸造厂铸成半成品。
  河东、河西两个废品收购店铺的经营,主要业务由黄中王最得力的兄弟“无仔生”负责打理,黄中王时不时到两个店里“视察”,坐地收成。
  一个偶然的机会,黄中王这样一个明里以收垃圾为正当行业的“垃圾王”,暗里靠欺行霸市、打打杀杀的黑道大佬,这个两面人竟成了南岭县人大、政协的“双职”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