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河里流淌的故事_第十章  八角巷的戏班子_纪实·历史_文狐网

襄河里流淌的故事

第十章 八角巷的戏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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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回忆录,线条是清晰的。但是,有时又会出现大量的空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的脑海里,经常弥漫着云雾般的梦幻。这些梦幻,铺天盖地而来,遮住许多生动的生活场景和情节。这是很可惜的。我与我的读者们必须努力拨开这些云雾,努力寻找事情的真相,让那些过去的岁月不致中断,不致出现空白。
   让我们一起努力吧。除了睡觉做梦之外,我的电脑最近经常又出问题。我打字又慢,经常为了一个字查半天字典,蛮烦人的。但是,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把我们农民发家致富的过程说清楚,写清楚。这是当前的主旋律,也是我张祖火的当务之急。
   唤,不堪回首!作为一个农民企业家,是不容易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比农民企业家更不容易的人。谁呢?亲爱的读者,你一定猜到了,那就是唱戏的花旦黄楚翘,我的大拇指翘,翘得老高老高的。在中国,这个手势是夸奖她,是为她而骄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在外国,是做个V字,液!那个手势没有我们这个手势好。
   黄楚翘,女,现年29岁,原来的职业是务农,现在的职业是唱戏。
   黄楚翘是我们襄河一带的明星大腕,是我们的宋祖英毛阿敏。黄楚翘号称肉喇叭,她那激越高亢的声音,随着琴师从滑动的弓下流出的云雀开叫般的声音,尖锐、凄厉,扣人心弦,荡气回肠,深入肺腑。反正,她能唱得你不知不觉张开了嘴巴达到忘我的境界。这种境界,是你在与你渴慕已久的心上人在浓密的树丛中偷偷接吻时才有的。要死,又说到亲嘴摸乳一类的事情上去了!人家黄楚翘是能够出入大雅之堂的。她是一块戏料,她自办的剧团随着她的大篷车在江汉平原襄河南北驱驰往返。像一条母狗,后头总是跟着数不清的追随者。乡里人,娱乐不多,戏剧演出是激动人心的盛事。一听说黄楚翘要来演戏了,整个的一片乡土都将为之兴奋得颤抖,由本村出嫁的年轻妇女总是为此早早地安排回娘家,附近乡村的学校也期待着放假,戏班演出时每家每户客人成灾,没得足够地方提供躺下睡觉只有搭地铺,对于人满为患的村庄来说,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走亲戚的女人们带着小孩,小孩们又会无顾忌地抢压食物,乡里的长辈们都会说:坏了坏了,倒坛队来了……这是旧社会流传下来的一句话,多如牛毛的土匪们也称倒抢队,他们流窜作案偷袭荒野的村子进了屋提起坛子就倒,为的是填饱他们自己的肚子……
   唱戏的来了。唱戏的来了。舞台常常搭在祠堂旁边,祠堂后面就是坟堆,所以唱戏也叫吵死人。临时搭台的多,等到演出结束,台架就要拆掉了,戏班子到处流动,唱腔都是抒情的,发声的腔调是颤抖的假音。剧场旁边,搭起了许多草棚,作为饭店、茶馆、赌场之用,演出常常与集市开张同时进行,唱戏一唱唱几天,连本的。开台锣鼓急急风像炒豆子一样敲过了,大幕一拉开,你就看吧!
   黄楚翘的大篷车现在来到了八角巷演出。说起八角巷,不可不知它的来历。
   那是清朝。有一年冬天,州府大人的月池中,忽视出现一只蟹,浮出水面,像簸箕一样大,许多人喧哗着都来看。正在这时,汉阳府的州府大人出来问情形,派手下人捕取。手下人入池,找遍都找不到,仅仅捞到一个蒲包,非常沉重。拖出来一看,里面裹着一具尸体,脸上、身上布满了伤痕,嘴巴张着,似乎在喊冤。尸体还未腐烂。州府大人判断是冤杀,但人多地广,不知从哪里破案。踌躇了很久,忽然问手下人说:这附近有叫八角的地名吗?手下人说:“有的,襄河上游,有个八角巷。”八脚和八角是谐音。州府大人心里一阵惊喜,立刻派公差出动,拦住八角巷的进出之路。同时叫来甲长,挨家挨户搜查。不一会,公差们来到一处低洼之家,是砖瓦房,白墙木门。敲开门之后,屋里只有一个蛮标致的妇人。经问讯,妇人说我家男人走人家去了。屋里只有我一个。
   甲长不信,叫来左邻右舍一问,发现时间不对,出入很大。搜查她的卧室,发现床底下躲着一个男人。州府大人命令将这一对男女用绳索捆起来,分开审问,发现男的是个道士,妇人与他勾搭成奸。两人合谋杀了原夫,用蒲包包了沉入襄河,想不到蒲包顺水往下流,流到激荡,化为八脚蟹伸冤。从此之后,八角巷就出名了。
   如今,八角巷如同一个小香港,另有一番景象。八角巷要唱戏了。要唱戏了。黄楚翘。黄楚翘。谁请的?刘慧珠。
   在八角巷开酒店的刘慧珠,她的酒店的招牌上写的是三个大字:高坡楼。酒店两边的对联,是红底金漆的草书,上联为“民以食为天”,下联为“你是我的天”。刘慧珠很注意找回头客。她是个小寡妇。她的老公是个警察,见义勇为牺牲了,算个烈属。刘慧珠注重客源,为婚丧嫁娶服务,为生日服务,为大老板服务,时不时办谢师宴,为学生、老师和家长服务。她起先在巷子口上卖热干面,卖大米,卖鱼,最后开酒店。她酒量不小。她也算是个农民工,勤劳致富。她是一粒亮闪闪的黑珍珠。她玩得转。也的高坡楼开业三年了。为了庆祝这盛大的节日,她特地请来神灵口镇的宋祖英毛阿敏肉喇叭黄楚翘。她的戏唱的蛮好蛮好的。后来,刘慧珠与仇家远结了婚,仇家远是个很会赚钱的人。
   本田车。本田车。八角巷。八角巷,说到就到。
   戏台上,管弦悠悠,锣鼓锵锵。一个老生演员正在唱打鼓骂曹。这曲牌是夜深沉,大气磅礴中充满柔美与激情的旋律,金鼓铮铮,敲击着人们的心扉,眼泪从观众眼中夺眶而出。我们来晚了,站黑压压的人群后头看不到什么。干脆,把本田车开到襄河边上看星星。
   这时,碧蓝色的夜天把渺茫的世界包罗了。一个弯腰形的破铜钱般的月亮穿破云洞,在它四周,环绕着一些不可数出的,翡翠般的星光。
   北斗星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赫然出现了。它最红、最亮。鲁希希说:北斗!北斗!那是北斗星!北斗指方向。斗在中央,指向四方,斗勺所向是顺。顺着斗勺就能胜利。史书上说,黄帝伐四方,就是向南伐赤帝,向北伐黑帝,向西伐白帝,向东伐青帝,这个顺序不能颠倒。
   鲁希希说:
   中国人民求解放,也有一个方向性的问题。天意不可违!中国人民求解放的方向,也是按南、北、西、东的顺序来的。南就是在南昌起义,并在南方建立井岗山根据地,建立瑞金苏维埃。北就是北上抗日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西就是和平解决西安事变,解决合法斗争问题;东就是三大战役拉开序幕,东北战场打锦州,进行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南、北、西、东一个程序走完了,中国人民从此就站了起来。
   咦!好你个鲁希希!
   不错嘛!有才!有才!
   我们一起起哄,鲁希希炫耀地扭屁股,张白白也站起来,与鲁希希一起,两人跳着疯狂迪斯科。
   这是伟大的时代!
   这是大有可为的时代!
   我们一定要有方向感!
   我们已经有了本田车。
   融资。融资。
   没有资本是玩不转的。先弄钱,弄到了钱,一切都好办,好说。弄不到钱,就、就、就不好说。
   那怎么办呢?
   那就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
   反正有辆本田车。
   本田车是张白白的,他白送,他乐于送。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车必有本田车。
   当天晚上,我们在八角巷阳台寺旅社住下来了。我们是自由的。自由真好。我们不必束缚在人民公社的圈子里生活,喘不过气来。
   扬眉吐气真好。真好。
   逃离大张村没几天,凭着农民的智慧与狡猾,再加上我心爱的老婆巩莉莉对我的熏陶,以及这些年来城市市民的社会传染给我的虚情假意,我懂得了看人必须看他的内心,看他的意图。我们去找八大金刚,我们是去搞他们的钱,他们没有那么傻。他们的血汗钱,就那么轻易给你?他凭什么给你?这里头就有学问了。银行为什么把钱贷款贷出去?为的是利息。要不,它就不会叫商业银行了。同样的道理,八大金刚借钱给你,他一定要有所图。更何况,我们这是让他入股,实现双赢!
   我了解黄楚翘。我当然了解黄楚翘。她是个戏子。她是个女戏子。她是我们劳动人民当中的艺术家。她是我们襄河流域一个光辉灿烂的亮点。一想起她,我的唇角便会漾出微笑。
   再说张白白。他追过黄楚翘。
   张白白的身体是很伟岸的。想当初,他屁股后面的裤子口袋里,总是插着一把瓦匠刀。他比黄楚翘大十岁,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魅力。他是个美男子,美男子。他永远在行动,在行动。他是一个很靠谱的农民。他自动熟读鲁班书。他也会杀牛刳马宰鸡。在宰鸡之前,他照例要与手中的鸡交流感情,他对鸡亲切无比地说:畜生畜生你莫怪,你是我家一碗菜。今年早早闭眼去。明年早点脱生来。说完之后,那只鸡就闭了眼睛。鸡血可以敬神,最为灵验。十多年前,张白白到神灵口去承包了一个小工程,一天中午,他在镇人民医院门口,偶然遇到了黄楚翘。黄楚翘那里才十八岁,她是一个村姑,她在这里当护士。她喜欢演戏。也就是说,魂附了体似的整天歌不离口。正在唱哩,娇软的声浪在空气中袅袅飞扬。她太惹眼了。她穿着白大褂,露出白嫩的双腿。白大褂包着她微翘的肥臀。她是浑然一体的。她的上半身是丰满的处女身。张白白是农民,但他能够体认出黄楚翅的肉感美。他高大威猛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往左走,他也往左走。她往右走,他也往右走。无聊!这两个字从楚翘嘴中脱口而出,黄楚翘口中虽然这样骂,眼睛却无比的娇憨地朝他睃了一眼。热情的冲动正在她的身上展开。她心跳加快了,呼吸急促了,她觉得浑身热烘烘的,张白白轻轻搂住了她,把她提举起来,也就三秒钟吧,又放下。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张白白放过了她,并努努嘴,离开了。第二天清早,黄楚翘到襄河去洗衣服,同事的女人们也在河埠头洗衣服。女人们的哄笑令黄楚翘很不自在,河水里的倒影清晰分明。黄楚翘心里记挂着昨天那个男人。她不知道他是谁。流言已经传开。女人们无所顾忌地说:张白白搂着她亲嘴了!
   母狗不翘尾巴,公狗不会上去!
   喂!文明点好不好!人家是自由恋爱哩!
   女人们还在嚼腮。水声和槌衣的棒槌敲击声。这些声音传到楚翘耳朵里,她也不好反驳。张白白远远地盯着她。张白白也着了道了,他远远地跟着楚翘走。他知道楚翘住在医院的后面平房里305号。他知道她守空房。楚翘躲着他,越躲越是躲不开。黄楚翘从那些女人的嘴巴里,晓得这男人名叫张白白。中午在食堂吃饭,在买饭菜的窗口,黄楚翘发现张白白正在附近打量她。她的视线与这男人的视线接触上了,这就等于是通上了电。这男人已经抱过她了。这男人已经抱过她了。她的身体还没有给任何男人抱过!这男人是个美男子哩。是个白马王子哩。晚上,她那平房宿舍的窗外,有声音骚扰。那声音,像是猫头鹰在那里剥啄,像是有个小钉锤在敲。你说是无意的吧,又是有意的,你说是有意的吧,又好像拿不准。凭着少女的敏感,她知道那是有人在发暗号,那是在敲打她的灵魂,那是在勾引她上钩。这时,浮荡的粗俗的情歌,在窗外飘荡起来。
   她说:我的哥呀!……
   你要白莲莲子——姐屋里有,……
   要白藕要红花——慢慢送得来!……
   你铁打的心头呀!想转来!……
   
   哥说:我的姐呀!……
   不要你白莲莲子——堆齐我的颈,……
   条条白藕——贴着我的身……
   你如花似玉的身子——值千金!……
   
   黄楚翘觉得越唱越下流了。她捂紧了耳朵,可是那歌声的尾子,却还是那样雄浑有力地钻入她的耳朵,听得她心跳耳热。这男人真执拗啊,他是真心的。他是真心的。她的眼睛湿润了。她袒露着上半身,用手抚摸着自己细腻光润、洁白高耸的乳房。乳房上头,是粉红色的乳头。这就是他唱的白莲莲子吧?她扭动着胸脯,上下起伏,她恨不得交出自己。窗外的情歌,越唱越有劲:
   姐说:我的哥呀!……
   我脱光了衣服——在木桶里面洗呀……
   我是一朵花呀——没得蜜蜂来吸呀!……
   我是锁洞紧闭——你无钥匙呀!……
   我是石板桥——你快来过一路身呀!……
   你快来呀——莫把棋子挪错了位呀!……
   黄楚翘不理他,当然不能理他。妈妈曾经说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要害你。妈妈说这话时,惊惊慌慌的。爸爸听见了,在一旁反驳她:鬼话!鬼话!妈妈说:楚翘,你要做个好女孩。妈妈的话,永远是对的。但是,那个男人抱了自己一下,为什么感觉是如此地奇妙呢?黄楚翘是绿水池里的美人鱼,她做了许多乱梦。窗外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黄楚翘打开窗户,窗外黑洞洞的,天上闪烁着几颗稀稀朗朗的星。这唱歌的男人,肯定是张白白,包工头。
   后来,一连几天,没有见到张白白。死狗日的,跑到哪里去了呢?这男人也不来逼她的溜子了,预想中的颤栗的通奸过程并没有发生。这就等于是行船入水,水上的船是空的,没人管。空船在水里百无聊赖地晃荡。
   不管他吧。《增广贤文》说得好:一马不行百马忧,一家养女百家求。
   黄楚翘的嘴唇红润丰满,她知道自己属于万人迷那种类型的女人。所以,她过得很从容。在她上夜班的第九天,有个高个子男人在病房打铃叫她。黄楚翘刚一进病房,高个子男人就扑过去抱住了她。据黄楚翘后来说,对于这种行为,我心里很反感,但是我吃亏就吃亏在没有喊叫,高个子男人认为我是同意了。那天夜里是夏夜,我的白大褂里面只穿着裤衩。高个子男人掀起我的白大褂,三下五除二,扯掉了我那条粉红色的裤衩之后,就直截了当地占有了我。对于他这种粗鲁的行为我不仅不反感,反而觉得欢愉。静下来的时候,我又感到无比地羞耻和难为情。那天夜里,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都想着高个子男人。但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高个子男人就出院了。
   那个男人就是张白白。
   张白白同我说过他与她之间的秘密。以上的情形就是他告诉我的。我知道他和她之间有一腿。
   她也记得他。毕竟,是他取走了她的处女宝,使她从一个女孩变为一个女人。她了解她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女性十足的女人,女人是只把心思放到她将要或已经征服过的男人们身上的。女人知道男人的味口。女人知道男人。他们对女人,总是要、要、要的。
   张白白还会要她吗?她吃不准。
   见面了。见面了。张白白和黄楚翘又见面了。这一次张白白是为融资而来的。但是,不能直奔主题哟。
   见面的地点在八角巷的一个庭院小屋里。屋外,是黄楚翘的大篷车和张白白的本田车。这庭院是黄楚翘的戏班子租下来的。我们坐在她的多功能客厅里,沙发沿着墙角放置,白沙发之间放着一个光洁无比的大理石茶几,旁边有落台地台灯。这种陈设不仅使客厅的空间相对集中,而且使会客聊天时,气氛也显得温馨。黄楚翘果然光彩照人。她身材高挑,一袭紫色旗袍包裹着她妖娆、性感、苗条的身体,她那旗袍开衩开得很高,直到了胯部,露出那光洁修长的一双玉腿,腿上穿的是玻璃丝网眼套袜。她满脸堆笑,请我们四人坐下之后,也她坐下来了。我们都是熟人,除了鲁希希以外,张白白说。
   你们找我,有何贵干?黄楚翘问。
   鲁希希把多美文化贡品研究院的策划方案拿出来,请黄楚翘加盟,加盟费是10万元,占8%的股份。
   这也太小儿科了吧!黄楚翘呼出一口气,一口芳香诱人的仙气。她以一种调皮的揶揄的目光瞧着张白白,两片娇嫩的嘴唇在微笑中张开。你们这个方案,我同意。不过在同意这一个方案之前,我有三个条件。黄楚翘将文件夹啪地一声关上,双手捧着,挡在她那柔软高耸的胸脯之前。第一,有个故事,请白哥哥给我找出答案……
   什么故事?张白白直眨眼睛,眼睫毛不停地打架,打架,仿佛安置在他大脑里的计算机开始高速运转。
   白哥哥,你能不能讲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故事?黄楚翘问他。
   可以呀。张白白说。
   那你讲吧。黄楚翘说。
   张白白说:从前有个姓彭的读书郎读书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把他的书吹跑了。他去追时,脚下不经意踩陷了一块木板,下面像是个地窖,他用锄头去挖,挖出了好多粟米。后来他在读书时,发现书中有个纱娟剪的美人夹藏书卷中。彭郎很惊奇,他发现美人背面上有细字写着织女两个字。他正在凝目注视时,美人忽折腰起,坐在书卷上微笑。彭郎惊怪,伏下身子拜见。美人竟然慢慢长高,再过一会,走下书本亭亭玉立,站在茶风旁边,宛然绝代佳人。彭郎又惊又喜,问她的姓名来历。美人笑答道:妾颜氏,字如玉,我长期以来爱慕你,如果不到你跟前来一次,恐怕千百年来再也没人相信古人的信了。彭郎问:古人有什么话?美人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呀。接下来,美人教导书呆子如何在枕席间获得愉快,并讨论社交技巧。后来县官发怒,将彭郎的书都烧了,美人与彭郎连夜逃出县界……
   是的,是的,讲的好。
   白哥哥,你太有才了!黄楚翘楚楚动人地夸赞她的老相好。接着,又抛给他一个卖弄风情的媚眼儿,秋波欲流,熠熠生辉。
   第二个条件嘛,白哥哥,算是便宜你了,我知道,你是淘金大王,你发了财,也不请客。我的第二条件就是让你请客出钱,让我为神灵口镇十里八乡的人演戏,演十场,二十场都可以,收入刨去费用,对半分,黄楚翘说到这里止住了,扬起下巴,抬头看张白白反应。
   张白白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说:可以。我张白白爽快,为你吹喇叭抬轿子都可以的。反正多美贡品文化研究院要成立,这也算是广告宣传。
   第三个条件,是要有人耍剑术,与我匹敌。说到这里,黄楚翘欲言又止。她歪着头,英姿飒爽,斜着眼睛瞧张白白,张白白坐拢她的身,两个人挨肩擦脸的。张白白说:可以,可以,我跟你耍剑术。当着众人的面,两个人居然喝起了交杯茶。黄楚翘一双秋水眼,亮晶晶的,显得风姿绰约。张白白给我使眼色,我拿出合同书,请黄楚翘签字。黄楚翘翘着兰花指,字迹潦草地大笔一挥。算是加盟了。
   当天晚上我们在八角巷线粉胡同住下来,住在来凤旅店,巩莉莉、鲁希希、张白白和我共住在一个单元里头,我与巩莉莉合住一个标准间,鲁希希和张白白各住一个单间,吃过晚饭之后,趁着鲁希希和巩莉莉两个人在洗手间化妆,张白白偷空把我拉到走廊上说,我答应黄楚翘了,她要与我华山论剑,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我只有牺牲了。
   什么意思?我明知故问。
   他抛给我一支大前门香烟,带过滤嘴的。我把烟点上,我的脸立刻笼罩在烟雾之中。
   张白白说:女人是纯洁的,她们的贞操,如同稀世珍宝。我也不能白白弄了人家。对待正经女人要像对待盛开着玫瑰的美丽花园一样,园主不允许你进去践踏采摘,你就只能规规矩矩。女人是贞洁贤良的。她们如同白鼬,白鼬是一种皮毛异常洁白的小动物。猎人猎取这类兽类时,常常在白鼬出没的地方涂上污泥,然后把白鼬赶到那儿,白鼬到了污泥边,就停下来不动了,宁可让你捉住,也不会越过污泥,将一身的皮毛弄脏。因为它们将洁白看得比自由和生命更为重要。黄楚翘认为我跟她睡过,就得永远跟她睡,不能抛弃她。现在她要与我华山论剑了,我该怎么办?他问。
   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把球踢给他。
   正在这时,两位女人出来了,晚上,我们去剧场看黄楚翘演戏。绝了,绝了。黄楚翘演的是《还珠格格重出江湖记》。这出戏讲的是还珠格格在紫禁城经过一番历练之后,她不仅会飞,而且会藏,从此她退居二线,变得通达老练,显得更加不好对付了。她串通了一般宫女和格格,并且联络紫薇格格、大阿哥、小阿哥、小卓子、小凳子、小柜子等人,专门与老佛爷和皇阿玛作对。这时,小丫头们都变成了大丫头,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格格。例如滚珠格格,一天到晚拿着珠子在身上滚;捏珠格格,总是把珠子捏在手里不放松,摸珠格格,总是要去摸她,吞珠格格,总是把珠子一颗一颗往下吞;退珠格格和送珠格格总是把珠子推来推去,送来送去,弄得皇宫里头乱七八糟,御医们和太监们整天和这一群丫头纠缠,没完没了……
   看完戏之后,我老婆和鲁希希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前面走,我和张白白跟在后面。回到来凤旅店,已是夜晚十一点钟。来凤旅店有一个角门,正好与黄楚翘大篷车戏班子住的庭园后门相对,中间只隔着一条窄巷子,接下来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条窄巷子里。过了五分钟,也许还不到五分钟,黄楚翘给张白白发来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短信:出来。就这么两个字。张白白出去了。他走出角门往窄巷左边走,立即感觉到那女人从后面追了上来。高跟鞋嗑嗑嗑的响声。这是夜晚,这是夜晚,窄巷子两边,是土墙,散发着陈腐的砖味。张白白突然转身,还没等黄楚翘站定,就搂抱着她死命地亲着。他的两只手,搂抱着她肥白紧致的屁股……一场新的肉搏战,即将开始。黄楚翘说要耍剑术。这是暗语。张白白熟悉这暗语。熟悉这剑术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