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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家园行走

杨亚杰|2893次浏览|个人主页

 

 ——素描龚道国和他的诗


       常德市作协没改选的时候,道国是主席,我是副主席之一。道国为作协没少操心出力,那时,他是一个大型企业的骨干,工作非常繁忙。我常从他交待任务时从容且密集的轻言细语中,感受到一种内在的力量和信任的温暖。就在那个时候,我较为清楚地知道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他作为“新乡土诗派”的代表诗人之一,以家园乡土文化为诗歌的精神源泉,为诗坛奉献了《红枫飘过》、《情理至上》两本诗集以及后来的诗歌精选集《音乐茶座》,正像张文刚先生以《飞翔的诗的精灵》为题评述他,“一边聆听岁月和人生的脚步,一边用诗性文字搭建起一方心灵的舞台”,表达对生活,对文学和诗的缘自内心的热爱。
       后来,我们都因工作的变动,在换届中卸任,交道便少了起来。直到2008年举办“我心中的桃花源”全国新诗大赛,他以一组《赏桃记》参赛并获奖,这才重新回到我的视野。时隔不几年,他的诗歌发生了新的变化,从自然元素与哲学意识两个方面加大了吸收,主题更加集中在心灵构建上。记得他是参加了第四届中国·常德诗人节暨大赛颁奖会的,却来去匆匆,没有时间交谈,但我分明领受了一种被理解和支持的情谊。
       今年清明前夕,异地工作的他趁着回乡“挂山”的空当,约我在清荷茶馆聊天,我才发现,他对常德诗人的创作情况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听说常德诗歌协会即将成立,他立马提出三点建议,让我大有知音之感。他说:常德诗群要有自己的特征符号和核心理念;常德诗人要以更加宽阔的境界,面向无边界的诗歌视野,加强诗歌分析、研究、评论和诗艺探求,在热烈的冷静中,沉下心来锤炼诗歌品质,挑战难度写作;诗协成立后可多开展沙龙活动,探讨发展路径。谈得最多的还是“桃花源”这个命题,觉得围绕它还大有文章可做,他说,“不能将桃花源简单地看作一个地域的桃花源,桃花源是自然的桃花源,人类的桃花源,更是心灵的桃花源”。
       又是匆匆一别,只隔一天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是一组近作《心灵尺度》(组诗)和相关随笔《心上栖居地》,看后,一种隐秘的喜悦从心底升上来。我看见他的诗句之中内生着心灵带有思索而又自然真诚的闪烁与跳动,“那声音是渐行泼开的,荒诞且清凉/就像我透过形体听到自己内心的纯净/就像透过油菜,稻穗或者蚕豆/听到大地安寂的生长/让你看见从低处升起的真实,毫无骄燥”(《我听见桂树》)。他在这种宁静中细敏地把握着心灵的生活,并认为这样心灵的生活是广阔的,丰厚的,可以博爱式地属于人间本来的礼仪的,他说,“原来这一切并非不可逾越,心外无物/用一生一世的万物问候你/这内心的礼仪,排列着庄重的整齐/奔放着茂盛的亲密”(《问候》)。他主张一切都是可以用心容纳和善待的,心灵的状态更能改善人的面貌与境界,“从倾斜了一万吨影子的古城墙背后/如何移出苍茫的风尘,并且/停驻在心头的呼吸,还原一片安宁”(《月色》),即使在自然的荒凉之处,也可以有一番浩然而轻松的精神气象,“街道上没有几个人,走在街道上/衣服被穿得十分宽大”,“远方的人们也像花/被风吹出浑身的舞”(《格尔木街道》)。应该说,这组诗扩展和丰富了我对他的“心灵桃花源”的理解,而随笔则简直无异于我们设想的“桃花源诗群”的诗意宣言。事隔半月不到,4月22日,在上午的常德诗歌协会成立大会上,罗鹿鸣主席在报告中鲜明地提出了打造“桃花源诗群”的口号,而下午“寻梦桃花源”论坛便在诗人们的热烈讨论中呈现出春天般鲜亮的色彩,可见他和大家的想法是多么合拍!由此我意识到,作为常德人,对于家乡,他从来都是在场的,作为诗人,对于家园,他从来就没有离开。
       记得周所同老师这样对笔者谈起过道国的诗,他说,编了三十年的诗,有感于两个诗人的诗歌发生了这么大飞跃,一个是孙晓杰,一个就是龚道国,他说道国的作品在过去的基础上突然起了质的变化,不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有什么秘密?他说道国的诗独具匠心,诗中抵达和穿透的能力,推进与引伸的手段,都是极见功力。这次读到道国近作和随笔,联系到获奖组诗《赏桃记》,我若有所悟,觉得诗人是厚积薄发,思想上已达到了一种超越世俗,超越自我的境界。
       我以为,道国在诗里以桃树自况,完成了他人生中的“华丽转身”——从繁华中淡定,在心灵里安居。他要效法先贤,在心灵的田园里归去来兮,“用一生的情趣/穿出陶公的影子。花去果熟,香散甜聚”(《桃树》), “将自己的生活打点起来,搬进心上的栖居地,移进一座心灵的家园,一座心灵的桃花源”(《心上栖居地》)。但“安居”不是让生活停顿的退隐,而是对心灵世界清新的构建,是带着“家园”的“行走”。他凭着强烈的使命感和道德承担意识,一边用心感悟自然、人生和社会,拓展心灵疆域,提升心灵境界,一边以旺盛的精力和热情,修炼性情,从容写作。他在对东西方人文哲学及其心学思想的广泛涉猎和批判性的吸纳中,形成了自己完整成熟的心灵诗观,在谈到生性之心时,他在一篇伦理散文中说,“心以液体的形式在身体流动,却将以类似于气体的形式溢出体外。一种精神之气,气息与光焰,呈现一个人的风采来。这风采将人的状态扩大到自我形体以外的更大空间。”在诗里则是:“一朵桃花,有它深爱的季节/和天空。任何羞涩都是羞愧的/爱的时光里,红是心脏/奔放的血液/一杯血液的火焰/比酒更醉”(《桃花》)。
       诗歌是诗人心灵气象的自然外化,从他的近作里处处都可以看到作为一棵 “根子穿深了”的生长中的“桃树”挺拔的生命姿态,一种站立着向上和向下用力“耕耘”的姿态;也懂得了桃花有它“非凡的坚决”,充满着爱的真诚、善良和美丽的心灵便是诗人把握人生、丈量诗歌“桃花源”的尺度;他奉献给诗坛的是一个“以休闲的姿势,旁生侧长,用蓬勃的轻松,拥抱了天空”的生机盎然的“桃花源”,有着自由安宁、和谐生动的气象。如在《划船》中,他说:“我要犁开这些沉静的河水”,“要在经历的地方种下翻腾的白浪/然后我还要用心灵/将它们一一抚平,直至满河怀春”,划船和耕田两组意象交叠闪现,动态地呈现了耕耘的姿态和非凡的坚决,又如在诗《亲爱的大地》里,“草牵着草/相互扎根。叶子叠着叶子,一片厚实穿着另一片厚实/爱抱着爱,安生立命”,“抓一把春天,顺手放进/另一个春天,如同抓一把细碎的盐/在锅盘碗盏之间弹指盘旋”,让我们体味到爱、善良和美丽,生活的味道,以及诗的自由安宁、和谐生动之境。
       道国的“家园”就是他心中的“桃花源”,他的“行走”是一个不断修炼提升的心灵感悟着世界,并外化为诗文的动态过程。当我们洗手静心,以同样的真诚自然进入他的诗歌意境,便会看到“挥舞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千的/心灵之灵/将一些翠鸣的记忆,一些银针般的晨曦/款款搬进/十万亩浩荡的早春”(《心梦见自己是一只鸟》),会看到满天的桃花次第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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