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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流水人家

赵明|2243次浏览|个人主页
文/赵明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小时候,初读这首读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就由衷的喜欢,道理也不能说出很多,只觉得音韵诗思都妙不可言。长大了一点再读,却突然对其中的这句:“小桥流水人家”产生了质疑:无论是“枯藤老树昏鸦”的荒凉,还是“古道西风瘦马”的苍远,与最后一句所传达的“断肠人在天涯”的深深思念都是及其相宜的,只有这句“小桥流水人家”,却好似突然使激烈的情绪和婉了下来,似有冲淡之嫌。
中国大地,长江南北,万象两重天,生长在北方华东地区的我,虽然也不至于惯看枯藤老树,西风瘦马,却对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神往之极。那一年,我们尝试着要拍一个电视单本剧,是根据《聊斋志异》里的一篇《青梅》改编的聊斋俚曲剧,其中有一个场景,狐仙青梅从山上来到一个村庄,际会一段美意姻缘。剧本要求青梅经过一座小桥,然后步入人间烟火,为此,我们就开始考察“小桥流水人家”的外景地,就没有想到这景致是那样难找,当时正值人间四月天,村野四郊,到处花红柳绿,却因为这找而不得的心焦,顿觉这些美景原来逊色了水润芳华,费了好大周折,才在淄河镇的一个叫做幸福溜的山谷中找到了这样一座小石桥,艳阳高照,伴着轻轻浅浅的溪流,狐仙青梅衣袂飘飘,飘过姹紫嫣红掩映下的小桥流水,那段俚曲曲牌《呀呀油》的唱腔婉转悠扬而起:
“行清风,绕山坳,过小桥,又见春光上柳梢,山村一家庭院到……”
突然明白,苍凉里的深切思念,原来是含着淡淡喜悦的,是天涯倦旅,终会有所归依的信念和渴盼。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磅礴到虚无的美,却需要依依墟里的一缕炊烟飘来尘世的顾盼,这小桥流水人家,原来是挥手之间的一个召唤,是心间隐隐然而又真切切的希望,可是到底,它却是加重了思念的意味了。
没有想到,今年,刚刚出了正月,我们就应着这一声召唤,来到了江南水乡。到了姑苏城外周庄和甪(lu)直两个小镇。
许是这声召唤在心间蕴濡太久了,当这些多次在水墨画中看到的景色,变得如此具象的时候,那种惊喜,竟也如同融化了的乡愁一般,生出了许多感动:脚踏石板路,绿水人家绕,外婆的瓜皮船,摇过钥匙桥……多么熟悉的场景啊,熟悉到没有一丝梦的缈幻。仿佛前天才在水边沏茶,谈论着万盛米行的米价,是否因为多收了三五斗而跌落;仿佛昨天还见到了画家陈逸飞,在双桥边凝神构图,那些水流的韵脚,漫流了女子琵琶箫声里的清愁;那深窄的雨巷里江南大家沈厅的豪奢繁漪,那粉墙黛瓦飞檐下佳人的秋千和女工的锦绣……就这样从这些耳熟能详的诗文书画中,来到了眼前,却又一时困惑,怎么会是这样的捻熟于心间了呢?
及至从这些卷丛文字画面,真的落地到水乡人家的实景实地,却又感到稍稍的不同,这样的不同正是周庄和甪直的差异,周庄是淡妆轻匀的水乡闺秀,琵琶箫声里的韵味,亮丽于清波绿水的光影里,是现代的小咖啡店和小茶馆,从传统里一路走来,却因为有了这一种古典的态度而更加现代;而甪直呢,却是不施粉黛的村野少女,女工娟秀里鲜活着真朴天然的妙趣,是闲散的小镇早晨的炊烟,飘来鱼米的饭香,水边的假日里,鱼缸里的金鱼自在安然,几只小狗绕在你的身边,陪你喝完这杯过午茶。无论光阴如何变换,外表皮毛的因素一点点累加,内里的那种安适悠然任意随意却又那么倔强的存在着,千古不移。
就这样,来到在此处,在小桥流水人家的真境里,不记自己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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