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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脐带两只胃

宋逸瑾|17880次浏览|个人主页

  我是老二,比我姐小了六岁。我妈自小不带情绪地对我和对旁人说“生小的是为了托我的胃,那个年代,医生说要治好胃下垂只有再生个孩子才能把胃托上去”。小时候我听了没有什么感觉,成年后,有了自我意识后,每当听到这句我的诞生背景时总觉得一种隐痛。日后在我同学聚会时,一位当年的室友说,和我同事一样,我曾经问过同事,为何你小了7岁呢?同事的说法和你完全一样,也是被带到世界上来托母亲的胃的。虽然我的诞生的使命就是来托举我妈的胃的,没想到,我妈生产后,反而胃出血了,这样我就成了一个病人的孩子,我妈住院治疗胃出血去了,而我直接被送去外婆家寄养了。

        我出生的医院叫中德医院,是我家族中和我平辈的所有孩子出生的医院,出生后一律由我的大姑妈坐着黄包车亲手抱回家,中德医院被载入“中国历史建筑保护网”,引用网络介绍--“中德医院-妇婴保健院,建于1923年,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延安中路393号,是一所历史悠久、以妇幼保健突出业绩在本市及全国享有一定声誉的区级专科医院。原名中德医院,解放后改名为卢湾产院。”因此我的诞生地我还是比较自豪的。

       外婆家位于老城厢南市区,一条有着十个大宅门和面对面10栋3层楼组成的宽敞石库门弄堂。喝着奶粉长大,成为外公外婆第一个亲手带大的孙辈,我在南市区受到了很好的呵护。外公外婆非常疼爱我,他们同岁,比我大60岁,我们三个都属鼠,我爸也属鼠。对0-3岁的记忆是否有,我也说不清,因为看了黑白照后可能会把成年后对小时候的印象模糊嫁接于3岁前,我不能判断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但有一个印象是我爸一直(不知是否每周,当年周休一天)来看我,爸走时我在弄堂转弯处嚎啕大哭。我妈忙于家务和养育我姐,有张黑白照片诉说了我和我姐分两个地方养育的情形:我妈带着我姐来外婆家看我,我姐手拿着一个皮球,微笑很从容,安详,我却皱紧眉头一副紧张的哭丧脸。

       我爸以“静安区教育质量好,幼儿园要回来”为理由把我接回了自己家,那时3岁。之后听我妈说,刚回去也全托过一阵子,关于我的出生她不太有印象,有点记忆丧失的感觉,因此我不知道自己出生时的体重,时辰。我在我爸去世后整理出一个我姐出生时的医院制作的新生儿出生重量的纸牌子(硬纸箱的材质,手工剪的,呈圆形中带有一点点直角,上面吊着一根写有婴儿名字和重量的麻绳子),而我的却没有。我找到后立刻像发现出土文物那样庄重地交给了我姐。我妈说不出我出生的时间,以致我无法算命,尽管只是为了娱乐。又过了多年,我再次试图让我妈回忆看看我出生的时辰,我妈还是不记得,说大概是上午吧。但她对我姐的出生时间却记得清清楚楚。我妈一辈子一直对我姐体质像她(母乳足,体质好,所以体育也和我妈一样好,在学校一直是田径队的),结婚年龄也都是27岁,什么都像的命运共同体当趣话对人说。现在我算了一下,我姐是27周岁结婚的,而我妈是27虚岁(25周岁)结婚的。因此我深刻地理解为,人的想法可以朝自己希望的方向成为事实。

       总之,我还是对我妈生我,养我的时候没有心力,却不自知的出生背景觉得有遗憾的。

       但如果不是我妈,我也没这条命,感恩父母给了我宝贵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周国平老师说“人的幸福来自:把你的命安顿好,把你的心安顿好”(大致意思)这两点。我很珍惜我妈给我的命,也一直对她很孝顺,在几十年里,我带我妈去过国内外10个地方旅游,其中一个地方还连续去过9次,分别做了不同的旅游规划。可能就是越得不到我妈的认可,我越拼着命要去讨好她。如今我妈体力上已经不太能旅游了,我也刚刚开始规划自己的旅游--我的旅游标准不高,而带我妈出行,都是最高标准,最高享受的配套。这点我很自豪,亲戚中也绝无仅有的。

       关于两只胃,那都是我妈的。一只是如上所述的出生背景,另一只是在31年前,我工作的集团公司在青岛有个制药厂,时任上海市卫生局副局长的国医大师张镜人医生与我上司(时任集团中国和香港总代表)认识后,上司池田先生委托张医生帮其太太看病。太太之后一直接受张医生的治疗,我因为做了一点辅助工作(定期代理寄药去日本等)而获得上司主动提出帮我请求张医生为我妈治疗30年老胃病的机会。巧的是,张医生是中医里面最擅长胃病的,我妈能接受张医生的治疗,那是一般人没有机会的,她的病在一年后完全好了,之后再也没有胃病。因为这个胃,我妈住院过两次,一次是我出生时,一次是我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被瑞金医院诊断为胃癌可疑需手术,因此入院治疗,期间我被托付给了她的同事。钱老师每天在我家门口等我,带我上学,回来一起回来,她是我的过房娘,我对她很有感情。在我妈第二次住院期间,我爸日记里记述“瑾瑾在这一周将没有母爱,怎么办”,这也是我在爸离世后阅读到的。我爸对感情很细腻,他比我妈更懂亲情。这点也是无奈的,因为我妈3岁时被外公外婆送回浙江交给她的外婆抚养至初中毕业才回上海,她的家庭的感觉应该和三代同堂,从未离开过父母身边的我爸是不一样的。中国的教育逐渐在进步,社会也一直在进步,为人父母的意识也已经很不同了。

       一条脐带给了我珍贵的生命。两次救胃(第一次似乎没有救成,反而加重了我妈的病情)给了我妈对健康的希望和实实在在的健康。生命之不可思议,在我这个年纪越发能理解,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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