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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诗

陈佩英(新西兰)|7294次浏览|个人主页

       我的童年是在粤东古城长大。

       这座城,是苏东坡从黄州被贬后的落脚之地。他是这个古城的传奇。他的诗,上至文人雅士,下至卖菜大婶,大家都知一二。每到荔枝飘香时节,果摊前会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句子写在纸皮上。市场卖菜的大婶还能脱口而出别的诗句,比如“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巷口榕树荫下棋的大叔,能津津有味地讲东坡、王安石之间斗诗軼事,邻家老奶奶能一边烹煮东坡肉,一边娓娓道出菜谱及此菜的起因。

       那时,春节家家贴春联。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满地红纸屑中,母亲领着我,在古城大街小巷溜达,挨家挨户细读大门边对联。看到合心意的句子,母亲用本地话反复吟诵,并解释对仗及涵义。母亲能用本地话完整地背诵整篇【木兰辞】【孔雀东南飞】。她告诉我,诗歌是要吟诵的,就像口含橄榄,慢慢咀嚼,所谓 “回甘”。从母亲处知晓,诗歌要读,还要诵。

        后来,我来到省城读书。顾城、北岛、舒婷、席慕蓉......一个个名字走进生命。我把一首首诗抄在日记本里,默默读、默默诵。同龄人以诗结友。每个周末,总有穿白衬衣的男孩子来访,谈诗、论诗,参加校园舞会。没有手机的年代,我们写信,虽然校园间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信含蓄委婉,如同那些引用的诗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我们用朦朦胧胧的诗,说着一些朦朦胧胧的事。
       诗,是我们开启世界的一串钥匙。

       而今,我反而不大懂诗了。我反反复复地阅读一行行的文字,竭尽所能,也没完全读懂。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力:我看到一幅幅画被剪碎,然后重新拼图,拼者有意无意地乱码,或迷失若干。于是,我必须猜谜,试图猜出马赛克画面背后的含义。

       假如说当年的朦胧诗是一幅蒙上薄纱的画,需想象和推测;而今的“马赛克”诗,是一幅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画面,其中像素组合以非连贯、非常规的方式排列。

       我不知,需重组的是图画抑或是我的思维。又或者,诗本就是小众的,并非为大多数人服务?

       我常想,自己也许不是一块写诗的料,歪打正着地写诗若干年。或许是时候去写些别人能懂、自己也明白的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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