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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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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守望

作者:宋逸瑾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8393      更新:2025-04-22

       作家麦家曾在少年时代与父亲产生隔阂而整整十七年没有对话过而因此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并将之写入作品中。父子间的爱在父亲重病时得以修补,他也和自己终能和解,但修补不了的是被时间剥夺的十七年。

       我虽然和我的父亲一辈子没有过如此的隔阂,可是却在他去世十五年后开始了解我父亲的内心,彼时他已经去世了。我想,这种遗憾也有一定的普遍性。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内敛,细腻的人,他善于用笔表达自己,有独特的世界观,善于思考,善于用敏锐的眼光观察人性,这和他的专业和职业有关,他是一个中外文教育者,学者,译者,他对人有着不一般的洞察,但他对子女的缺点有着看破不说破的做法。

       我一直不知道父亲对我的更高的期待或者性格作为上的要求,他只是埋在心里,写在日记里。等我通过收集阅览父亲留下的文稿手记,才发现父爱之深刻隐秘。我的这个发现是自我青年离家,中年回家后的发现。父亲有一本记录了我从离家赴日之日起详细记录的女儿专用日记本,里面搜集尽了我的信,国际长途电话,电子邮件,包括我对其他家人所述的关于我的内容,他像搜集论文资料那样不愿意遗漏任何一个信息,并且完全不带任何评判及感想地记录下去,一共十几年。

       当年父亲在反对我出国的母亲面前,第一次发表了意见—“人各有志”,这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之后尽管在漫长的海外生活中,一路跌跌撞撞,有时头破血流,有时独自悔恨,拮据过,坎坷过,孤独过,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不都自己克服过来了吗?这些都丰富了我的阅历。有位留学时代的学妹在30年后的今天,突然找我谈了很久,她反复说“我觉得你很聪明”。我说“我有的仅仅是经历而已”。学妹一帆风顺,大学毕业后就回国赶在国内最好的时期就职于大公司,而我却选择留在日本,在“就职冰河期”顶着40次企业就职说明会后的失败,最终获得就职签证,之后也转战过北海道,美国,熊本等地。虽然人生的经历起起伏伏,但遇到过的人很多,经历过的困难也很多,一次次的跌倒后的躺平,爬起,再失败,再躺平,再爬起。如此这般折腾了几十年。

       父亲深深地知道我独自飞出舒适圈是很苦的,但他从来没有劝阻过我,也没有发表过带有个人价值观的主观意见,只有一次在我躺平很久时,父亲淡淡地说了一句“哪怕出去教教中文也好”,这是最笼统的一个建议,即你要工作。

        当父亲的视线无论在你多少岁时,都一直用不声张的形式追随着你,守望着你,并在内心给你鼓励,赞扬,支持,肯定,因为他给予我的是一种信念,即你可能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永远有一座山可以靠,这是内心的一种意象,它会一直支撑你到老。

        父亲的细腻,其实我应该懂的,只是我忽略了,因为在我刚到达日本后,他给我写了一封家书,教我在外“不卑不亢”,“感谢房东(担保人)夫妇”(他说的是作为父母的感谢,而不是“你应该感谢”,这就是父亲的说话方式),“努力加餐”,“好好读书”,信中引用了很多中西方谚语和哲理。这就是我的父亲,他不会以父权来压我,也不会用一个知识分子的学识来指点我,他只是引经据典,将中西方经典教义来感化我,让我自己领会。

        我喜欢听周国平老师的音频课程,周老师永远跳出小我,用哲学家的自由豁达来启迪听众,我觉得他们的风格很像。最温柔的教育在日后愈发成为前进的力量,终生受益。怀念父亲对我的长久牵挂,我没有麦家那样的后悔,但也是很遗憾的,好好加餐,好好读书,这八个字无论老到几岁都可以践行,努力做一个健康的,爱学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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