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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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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斗智斗勇

天空阴云惨淡。春季湿润的冷风夹带着蒙蒙细雨,灌进粟麦的脖颈,扑打在她脸上。她的身体颤抖,两腮紧绷,牙齿打颤,失魂落魄地来到红蜻蜓洗浴中心。
“棉花,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病了就去看医生,怎么往我这儿跑?”阿娇看见粟麦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粟麦抱住阿娇,眼泪夺眶而出。
阿娇问:“怎么啦?谁又欺负你了?”
粟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娇将粟麦拉到沙发边,说:“来,坐下,好好说,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在阿娇的一再追问下,粟麦含混不清的话:“越冬被人杀了……是他干的,一定是他干的!”粟麦没有说出吴尔的名字,是基于阿娇与秀和的关系。
阿娇不知详情,追问道:“他是什么人?告诉我,我帮你灭了他。”
   “他是我的仇人……今生今世,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粟麦使劲摇着头,表情痛苦,满腔悲伤似乎都交织在心里。
   “他叫什么名字,我叫人摆平他。”阿娇少年时开始混社会,有过两次劳教经历,所以说话总是改不了“黑社会”的口气。粟麦并不打算告诉她事情真相。一是怕她行事莽撞,二是考虑到吴尔是秀和的老公,而秀和又是阿娇的死党。
犹疑间,粟麦听到铿锵的脚步声从窗外呼呼的劲风细雨中凸现出来,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梦中的空谷足音就是这个样子的。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天呐,他来了,他终于找到这儿来了,他怎么这么快……这么快……”
阿娇见粟麦颠三倒四,以为大事不好,连忙拿出手机,在1字键上按了两秒钟,一个指定电话便接通了,这个特殊电话进入状态之后,有人会随时等候阿娇的指令。
  神情恍惚的粟麦没有注意到阿娇在干什么,她只是睁大眼睛,远远盯着大门口,等待着来人。她看见了,她终于看见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了,这是让她获得力量和勇气的时刻,也是让她感到兴奋和幸福的时刻。他是她生命中的光芒,是她生命的希望。她的心灵和身体对他的反应从未如此强烈过,那是一种超强的本能反应,尽管他离得那么远,又有千千万万人的不同脚步声,可是粟麦就是能够准确地判定出那就是他的脚步声,是他的到来。刹那间,她明白了什么是爱。
  可是,棉花和三个孩子的身影又在这一刻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还有躺在门板上的二茨的尸体,血流一地的越冬尸体。
  理智告诉她,快逃,马上,赶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粟麦绝望地凝视着那个矫健的身姿,泪水夺眶而出。她对阿娇说:“阿娇姐,我得走了,我不能落在他手上……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虽然不是我自己想要走的路,是被逼的,被良心逼的,但我必须继续走下去……”
  “你快去卫生间躲躲吧。别出声,我不叫你别出来。” 阿娇也看见了来人,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以为就是粟麦的仇人。她一边把粟麦往卫生间里搡,一边在心里盘着如何对付。
  “姐,你帮我打发他,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情急之中,粟麦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话,会让阿娇给专程赶来找她的帅歌带来怎样的灾难。
  阿娇将帅歌当做强暴过粟麦和杀死越冬的人了,眼见粟麦这么惊恐,不禁心生杀机。她从小就混社会,经历的多,在这方面很果断。“放心吧,棉花,我会帮你结束噩梦的。”阿娇咬牙切齿地说。
  她不动声色地再次按下手机上的1键。这一次,她不用开口说话,也不用下达任何指令,就把一个暴力的信号传递了出去。
  刚把粟麦藏妥,来人已大步踏了进来。阿娇粗略地打量了他一眼,见来人年纪不大,五官端正,竟很有几分帅气。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说得清呢?阿娇心里冷笑了声,一双沧桑的眼挑起了媚意:“帅哥,洗脚还是按摩?”
“大姐,有大白天洗脚按摩的吗?我是来找一个人。”
帅歌挡开阿娇伸过来的手臂,把她的视线往门口的招牌上牵引,指着粟麦的照片说:“就是这个人,粟麦。哦,对了,她在你们这儿的化名是棉花。”
“粟麦?棉花?有吗?怎么我不知道?没有。我这里既没有粟麦,也没有棉花,只有我——阿娇。”
阿娇轻佻地在他脸上拨弄了一下。
帅歌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又不好发作,只能隐忍着。
“怎么?帅哥不喜欢姐姐?只喜欢妹妹?不可能,像你这个年纪的帅哥一般都喜欢姐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姐姐比妹妹更有经验,更懂得呵护小弟弟,是不是?”阿娇说着脸贴上来,接着就伸手搂住了帅歌的脖子。
“看你眉头皱得像个粪蛋球,呵呵。”阿娇装模作样在帅歌身上黏糊,拖延时间,等她的弟兄们赶来。
帅歌冷静地回过头,扭着脖子盯住她,说:“放开。”
阿娇乐了,露出一口烟熏黄的牙齿,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觉得这是威胁吗?”
“你什么意思?”
“请你自重。”
阿娇脸拉长了。茶色玻璃里,她看见自己的眼珠子通红,脸上露出稀有的难堪。她放开对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停留在大班桌前,伸手握住茶杯盖子。那个茶杯盖子有一个宝塔尖样的把手,阿娇的手指停留在把手上,慢慢地抚摸,一会儿,她的手松开,握紧了杯盖,转身向帅歌走来。
“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你别乱来,我可是警察。”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给你看证件。”
“别,你别掏那玩意儿,我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少装糊涂。”
“你少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流氓。”
“你——”
“我怎么啦?我被你施暴不成,恼羞成怒,打得头破血流,脑震荡……不信?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阿娇说着高高举起了茶杯盖子。
帅歌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接近疯狂的女人,他想伸手想拦住她,但刚跨出一步,她就动手了,“咚”的一声,那只带尖嘴把手的杯盖便深深地嵌进了阿娇的头部,她再狠狠地一拔,鲜血哗地喷将出来,阿娇顺势一倒,倒在了帅歌的怀里,那只杯盖也不知何时到了帅歌手里,并且被他攥得紧紧的。
“你……你简直是一个疯子。”
  帅歌掏出手机,正要拨打120,后脑勺突然被一个重物击中,和怀里抱着的阿娇一起倒在地上。
阿娇见事成,使劲从帅歌怀里挣脱出来,站直了身子,狠狠踢了躺在地上的帅歌一脚,骂道:“王八蛋,昏死了还搂得这么紧。”
几个男人早已将帅歌五花大绑弄得严严实实。阿娇挥了挥手,几个人立即消失。
阿娇转身反锁了房门,再将帘子拉满,遮挡了所有的光线。
阿娇蹲下身去,一边打量,一边用手指轻轻画着他的脸:“看见了吧,你对我的伤害有多惨重。”阿娇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只见一手鲜血,她把这些血一道一道往他脸上抹去,这样,帅歌脸上出现了五道血痕,一道在鼻子正中,左右脸上各两道,使他英俊漂亮的脸变得十分恐怖。
阿娇慢慢地翻着他的全身,她早已看了他的证件。看见了她也不怕,杯盖上有他的指纹,自己头上有伤,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她自言自语地轻轻说:“帅哥,没想到你还真叫帅歌啊,可是,你现在看看你这样子还帅吗?简直丑死了。一会儿,我还得让你再丑一些,我要给你保留一张漂亮的脸,然后毁掉你健壮的根,让你一辈子在女人面前硬不起来……看你还帅不帅……哈,哈哈……”
阿娇处心积虑地做出一个反抗暴力强奸的现场。第一步她已经成功。但她不打算收手,还要继续制造一个女方反抗过激,剪掉男方命根子的假象。
  这个患有轻度妄想症的女人起身拿出一把剪刀,“咔擦”一下就剪开了帅歌的裤裆。
  一股冷风灌进来,帅歌身体有了反应。阿娇将冰凉的剪刀伸进去,探到他的敏感区域,帅歌很快清醒过来,嘴里发出“呜呜”含混的声音。
阿娇见他醒了,索性逗他玩。她把剪刀拿出来,换了手伸进去掏住他的阳物。
  饶是帅歌见过不少惊悚的场面,也有一条凌云胆,但女人狰狞的表情和疯狂的举动还是让他恐惧。帅歌在大班桌下发疯一般死命地挣扎,但被堵上的嘴怎样叫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阿娇见他害怕,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帅歌气得浑身哆嗦,却只能作无谓的挣扎。
他感觉平生最大的侮辱莫过于此,用愤怒的眼神和含混的声音对阿娇发出严厉警告,警告她不要碰自己。
阿娇左右开弓拍了拍他的鸟蛋,无耻地说:“我没有碰你,我只是想摸摸你。你被人这样摸过吗?没有过吧?是不是很刺激?”
帅歌尽可能地夹紧双腿,可是哪办得到。他索性放弃了徒劳的反抗。他想骂人,但嘴已经被毛巾堵得严严的。
  “棉花,噢,不,粟麦,粟麦落在你手里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你长得太帅了。可是,她为什么那么怕你呢?难道你不是人,是野兽?你是胁迫她,还是折磨她?你说……说呀!哦,对了,你的嘴被堵上,说不出话了,哈哈。”
  “呜呜……”
阿娇无法听见他在叫些什么,又把一手掌鲜血抹在他的裤裆里。
“我知道,你这会儿一定恨不得一脚踹死我。”阿娇放下剪刀,双手使劲分开帅歌的两腿。
帅歌疼得皱眉闭眼,仰头闷叫。
阿娇再次拿起剪刀,在帅歌的膝盖上敲了敲,说:“你怎么不踹?不叫?是不是踹不动腿,也叫不出声?”
帅歌保持着极度的冷静。他在犹豫是否该与这个疯狂的女人拼个你死我活。他现在唯一能动的就只有脑袋,如果阿娇不靠近自己,他的脑袋也就只够撞击大班桌,自己撞晕自己。假如阿娇真的想伤残他,他必定收紧身体,让她尽量靠过来,然后用脑袋做武器,撞晕她。但胜算几率究竟多大,他也把握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只能赢,不能输。
“本来我是打算让棉花亲自动手剪掉你这坏根,可我那棉花妹子生性懦弱,所我好替她来代劳了。”
帅歌突然明白了,他想阿娇有可能搞错人了。
帅歌对阿娇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告诉她自己没有强暴过粟麦。紧接着,他又呜呜地叫了几声,想告诉她,她一定是搞错人了。
“摇头,你摇什么头?想求我放了你?做梦!”阿娇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不会是想说你没有强暴过粟麦吧?是我搞错了?”
慌乱中,帅歌也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诮,连忙冲她点了点头。
  他的这一举动反倒将阿娇彻底被激怒,她将脸一沉,怒斥道:“让你一肚子坏水,让你面善心狠!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剪刀。极度惊恐的帅歌爆发了潜在的力量,将口中的毛巾吐了出来。眼见着女人要刺他,他悚然一惊,居然不顾一切地叫了一声:“粟麦,快救我——”
  帅歌的声音之大,不仅吓怔了阿娇,也惊动了躲在卫生间的粟麦。
  “帅歌——”粟麦不顾一切地从卫生间冲了出来。
“粟麦救我啊。这个女人要置我于死地……”
  粟麦这才注意到阿娇手里拿着的剪刀,还有剪刀上的血迹……顺着血迹看过去,她看到了帅歌裤裆的破洞和血迹。
  粟麦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阿娇一下子跳了起来,丢了手中的剪刀,跪倒在地,抱着粟麦乱喊起来:“棉花,你怎么啦?你醒醒。不,不对,他刚才真是叫你粟麦,难道你真是粟麦?你醒醒,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粟麦很快醒过来,接着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看着粟麦这样撕心裂肺地哭,阿娇也哭了,两个人相抱大哭,倒把帅歌弄呆了。他起初一头雾水,但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真相。原来,粟麦错误地认为阿娇已经毁了他的生命之根。
  “粟麦,你别哭,我没事。我——”帅歌顾不得羞惭,大喊一声,打断了她们的哭泣。
  粟麦停止了哭泣,但还是忍不住迟疑地往他那个地方瞟。
  帅歌咧嘴一笑,没说话,脸已经绯红,冲粟麦眨了眨眼睛。
  粟麦不再看他那个地方,转而把目光投向阿娇。
  阿娇知道自己搞错了,有些羞愧,又有些委屈地说:“我哪里剪掉他?倒让他撞得我头晕眼花。啊呀,棉花,我的头好疼……”
   阿娇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在粟麦面前撒娇。粟麦没理她,赶紧站起身帮帅歌解开绳子。
   松了绑的帅歌转眼就用绳子将阿娇绑了个结实。
  他回过神来,发现不见了粟麦。
  等他再转一个身,发现粟麦跪在地上。
  “粟麦,你这是干什么?”
  “我求你放过阿娇。”
  “不行。她触犯了法律。”
  “真正触犯法律的人是我。我跟你走,你放过她。”粟麦的情绪已不像刚才那样激动,态度很冷静,口气也很冷漠地说。
  帅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半晌无法开口。
手机响了,是粟麦的手机响。
粟麦走到门边接电话。“喂喂” 好几声,信号不好,无法听清对方的话,她拉开门,站到门外听,起初她没有说话,但听着听着她的脸色变了,说:“你想干啥?”顿了顿,又说,“你别乱来啊,我会马上报警。”突然,粟麦大叫一声,“不——”拔腿就跑。
帅歌反应过来去追,阿娇在身后提醒他:“喂喂,你那样子能跑到大街上去吗?”一句话提醒了帅歌,帅歌骂了一句“真该死。”恨不得掴她两个耳光。
阿娇说:“我有预感,粟麦要出事。”
  帅歌说:“你说什么?”
  阿娇说:“刚才我对你误会了。”
  帅歌说:“废话。快说怎么回事。”
  阿娇说:“这个打电话的人,才是粟麦的仇人,快,快去追粟麦,她有危险。”
阿娇的话让帅歌陷入焦虑和沉默,想了想,他解开了阿娇的绳子,说:“赶紧给我找条裤子,快!”

吴尔急匆匆赶回家,他担心昏迷中的秀和,儿子在父亲面前毫不掩饰的痛苦和恐惧,让吴尔深受感动。
吴尔开门进屋的时候,秀和正在客厅沙发上翻找东西,沙发上扔得乱七八糟。看见吴尔进来,秀和停下来,警觉地望着他。吴尔给秀和倒了一杯水,声音出奇的温柔:“找什么呢?”
“没找什么。”秀和往后退了一步,见吴尔的满脸堆笑,不禁满腹狐疑,她接过水杯,看了他一眼,好像水里放了毒似的。
“看到你没事,我现在放心了,要出去办点事,会晚一点回来。晚饭你和儿子去外面吃吧。”说着,吴尔放下一叠钱在沙发上,起身往外走。
“你站住。”秀和的声音像一粒子弹击中吴尔,让吴尔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棉花呢?你把那个妖蛾子藏哪去了,是不是又要赶去会她呀?” 秀和冷冷地说。
  吴尔低下头,没有接话,过了很久,态度诚恳地说:“秀和你别东想西想,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花心了,我们一心一意过日子,就像当年刚结婚那样,成吗?”
“鬼才信你!这些话你都说多少遍了,跟多少个女人说过了?”
  “这些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真的。因为你是我老婆,只有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也不会冲着我的家产打歪主意……”吴尔眼睛里闪着一丝泪光,这是秀和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秀和心里稍微松动了点,收起一身刺,说:“你今天怎么啦?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我是变了一个人。儿子中午回来对我说了很多话……儿子懂事了,他老子也该懂事了,要不,我就成人渣了,他以后会瞧不起我……”吴尔眼里的雾气又浓了一层,秀和看着他,心里的怨恨不动声色地慢慢融化,开始脱离阴冷的背景,逐渐地缩小,最后渗透到河水里,沉了下去。
带着一丝歉意,秀和问吴尔是不是藏起了摄像机的内存卡。
“什么摄像机?内存卡?我怎么没看见?”吴尔吃惊地张大嘴,有些不解地看着秀和。证实吴尔没有说假话之后,秀和把真相告诉了丈夫。
“坏了。”两个人都意识到出了麻烦,两个人同时想到了棉花。
  “是她。一定是她搞鬼,把证据藏起来了。”
  这些天来,吴尔已经被证据弄得心力交瘁,焦头烂额。他认真回忆当时会录下一些怎样的镜头,首先是棉花拿出来的那些黄色照片,接着是秀和昏倒,再接着是自己暴力殴打棉花和捆绑她……吴尔回忆不下去了,他得赶紧去和州路。好在棉花现在控制在自己手上。但他更担心粟麦在他之前赶去那个地方,发现棉花并救走她,因为那里毕竟是粟麦的家,她想什么时候去,谁也阻拦不了。这样想着,吴尔在心里骂自己猪脑子,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他恨不得马上赶过去,把棉花剁成肉馅。
  他不动声色地安慰秀和,说:“没事,别怕,我一会给你回话,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消息。”他不敢告诉秀和她昏迷之后自己都对棉花做了些什么,他怕说了真的吓坏秀和。
  简单向秀和交代了几句,吴尔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朝柴棚赶去。
  吴尔赶到那里的时候,棉花已经从编织袋里挣了出来,正满目惊恐地盯着门口。吴尔来不及想别的,直接去翻棉花的身。他将棉花浑身搜遍了,就是没发现内存卡的去向。
其实棉花早在半道上就醒了。她人在袋子里,眼睛看不见,嘴也被堵上了,但耳朵灵着呢,她听到吴尔给帅歌打电话,这个电话提到自己的名字,内容却很蹊跷。她甚至听到吴尔将手机卡丢在某个方向,等吴尔走后,她拼尽全力从编织袋里挣出来,连滚带爬找到吴尔丢弃的电话卡。拿到这个卡之后,她似乎受到启示,心里琢磨了很久,干脆将摄像机的内存卡也一并藏匿起来。
  吴尔找不到内存卡,火冒三丈地将棉花提起来,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往墙上撞,一连十几下。估计棉花已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了,才扯开她嘴上的毛巾,一字一句地问她:“内存卡哪儿去了?”晕晕乎乎的棉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吴尔手一松,她的脑袋立即垂下去,头发乱糟糟遮盖了她的脸,看不见任何表情。吴尔再次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提溜起来,让她的脸对着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吴尔从身上抽出皮带,一手握住皮带扣,一手拿在三分之二的部位,用前面三分之一的部位照着棉花赤裸的身子抽下去,一下,两下……吴尔见棉花仍然死不开口,气急败坏地望向她,说:“棉花,说心里话我不想整死你,我可怜你们家三个孩子,爹已经没了,要是再没了娘,真难以想象他们如何长大成人……”棉花听到这里,猛然直起身子,双膝并拢,向吴尔的腹部顶去。吴尔早就看出了她的用意,还没等她收缩的身体像弓箭一样张开,便狠狠地拿膝盖顶住她的小腹,稍一用力,棉花便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她披头散发,眼睛里闪着疯狂与仇恨。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不顾一切了,那好,我成全你,我现在就弄死你。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流浪狗,谁也不会去管的。”
  吴尔死死卡住棉花脖子,把她的身体往墙角逼……棉花的脸越来越紫,出气越来越轻,渐渐轻得听不见了。数十秒过去了,吴尔见棉花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得不松开了手。棉花嘴角动了一下。她看见吴尔的嘴巴在动,脸上的肌肉在跳,她明白吴尔很生气,但又拿她没辙。棉花很清楚,没有得到内存卡之前,吴尔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只是她感觉视线模糊,屋子里好像越来越幽暗,她摇晃着身体,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棉花晕过去了。吴尔也傻眼了,束手无策。他没料到,自己会陷进这么一种无奈的僵局。看来他低估了棉花的意志力和膨胀的野心,这个女人要不是穷疯了,就是真疯了,他想。
  他瞥了一眼手表,五分钟过去了。他估计棉花该醒过来了。说实话,一会儿棉花醒来,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对付这个死不低头的女人。他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液,望着躺在地上的棉花发呆,心想自己怎么会一度喜欢上这样的疯女人。他情不自禁地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她,肯定搞错了,这个女人是疯子,我最讨厌疯子,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没人知道的疯子。”
  眼见棉花还不醒来,他也有点乱了。
  吴尔手忙脚乱,把棉花抱到床上,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不知搁了多久的矿泉水,给她灌了几口下去。受到凉水刺激,棉花悠悠醒过来。她虚弱不堪地蜷缩在床的一角,深埋着头,神情麻木,没有眼泪,也没有哭泣。吴尔没有继续折磨棉花,也没再说什么干脆把你弄死算了的话。他眼睁睁地看着棉花,心里想:“太不可思议了。一个走南闯北,自诩有能耐高智商的男人,居然降服不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
  吴尔有些发懵,但他不甘心这样的失败。他要用女人生理上的脆弱来刺激她的神经。棉花一边激烈地反抗,一边骂粗话,不断地朝吴尔身上吐口水。吴尔也没了兴致,站在床边,气咻咻地盯着棉花。棉花担心他真的强暴自己,这才哑着嗓子说,内存卡被这屋子的主人拿去公安局报案了。
  “你是说粟麦?”
棉花点了点头。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谁。说这话,她声音颤抖,眼睛里忽然涌满泪水。

粟麦的电话再次响了。她按下接听键,听见电话里有人在惨叫。而且她立马听出那是棉花的声音。吴尔说:“你知道一个叫棉花的女人吗?她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不马上来,我会像干你一样干死她。”
“你在哪里?你到底想干什么?”粟麦开口说话,声音颤抖,眼睛里噙满泪水。
“告诉你我在哪里之前,我得先强调几条游戏规则,你听好了:一,不许报警;二,必须是你一个人过来;三,带上我要的东西。对,就是你的采访录音和棉花的录像带,必须是原件。这三条无论你违背哪一条,棉花都会立马死在我手上。对了,我已经知道棉花的丈夫二茨是被你害死的了,我想你是不会忍心让棉花死的,因为你比孩子的亲妈还要心疼那几个被你害死了亲爹的孩子……你是想赎罪,对吗?”
粟麦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那好,我成全你。你是不是也得成全我啊?”
“我,我不报警。我来,我一个人来。”
“那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我真的不知道啊。”
“别装蒜,棉花说东西就在你手上。还有你的全部采访录音。”
  “你怎么知道我的采访录音?谁告诉你的?”
  “少啰嗦。你是不是想再听听棉花怎么说?”
“别别,我不愿棉花出声……”
“对,这就乖了。说真的,我还没见你这么乖过。”
“少废话。我就来,你立刻放了棉花。”粟麦大声说。
  话音刚落,粟麦又听见了棉花的惨叫。
  “畜生!你别碰她!”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碰她。我说到做到。”
“好吧,我现在就来。你告诉我具体位置。”
“你先到柴棚来。然后我再告诉你具体位置。”
“哪个柴棚?”
“嗬,忘性不小啊,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都不记得了?这可是你我都难以忘怀的地方啊!”
粟麦的脑子里浮现出吴尔在柴棚强暴自己的情形,她再也受不了这种被控制、被胁迫,被羞辱的奇耻大辱。她举起手,真想一把摔了手机,再也不让这个流氓打电话进来。但她的行动很快被理智控制住了。是啊,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赶到他指定的位置,而不是拿棉花的性命赌气。她冲向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对司机说了去和州路 ,她的手机又开始响起来。她瞟了一眼来电显示,还是吴尔。
粟麦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偏不接他的电话。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只要自己没上钩,吴尔是不会把棉花怎么样的。粟麦打定主意与吴尔抗衡,偏不接他的电话,电话就一直在响,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但见她神色凛冽,没敢开口说话。
“和州路到了。”司机的提醒让粟麦从纷乱的思绪中警醒。她让司机把车停到教堂门口,付了车费,下了车。
粟麦在那个曾经被吴尔车子撞倒的台阶旁停下了脚步。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教堂的白顶,希望看到她喜爱的鸽子。她看到了,蓝天下,两只鸽子在尖顶上栖息,还有几只在屋顶上跳动,很娴静很安详的样子。粟麦不知不觉看呆了。
她挺直身子,朝教堂的入口走去。经过大门,进入布满靠背长椅的大厅,她已不担心在任何地方遭遇吴尔了,哪怕他有可能藏匿在此。
  粟麦穿过椅子中间的通道,向神圣的十字架走去。 她感觉自己正穿行在一条无比庄严无比神奇的走廊上。她现在的眼神比十字架还要肃穆,步态比鸽子还要娴静。
  粟麦走到了十字架下。她闭目伸手摸了摸额头,接着,一个动作虔诚地做完。她在做动作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现在她闭紧了嘴唇,仰起脸,对着头顶上受难耶稣致以敬意的同时,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因为她忽然想起谁说过的话:宗教是弱者的安慰,是走投无路中的道路。
记得在那年的平安夜,粟麦像教徒一样,手中抱着厚厚的圣经,听着那些发福的中年妇女在那里唱圣歌,忍受着不可名状的痛苦。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一切都如此排斥,她希望生命在每一天都出现奇迹,抛弃旧的烦恼,迎接新的开始,可是她怎么能够做到?怎么能够忘记过去?她对自己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一百遍,一千遍……
  粟麦穿过教堂的侧门,沿平日熟悉的路径走去。一路上她很小心,她一直在思考着吴尔说的话:“棉花说东西就在你手上。”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棉花也搜集了什么证据,被吴尔发现了?当然,也不排除棉花已经知道了二茨之死的真相,想用这种方式与吴尔联手报复自己。粟麦的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她左肩单挎着包,拉链松开着,虚掩的包盖下藏着一块临时捡的砖头,想象着用力一记下去,足以将他的头打破,将人打昏,比黑夜里对付二茨有利多了。
吴尔独自坐在位于柴棚斜对面的汽车里,望着窗外的道路和行人发呆。他摆车的这个位置很刁,能迎面看见从三个路口过来的人,别人却不会注意到他,他才不会那么傻,相信粟麦不会带警察来。他也没有把棉花放在车上,而是故意扔在了柴棚,这样,他便进可攻,退可守,他为自己高超的反侦察能力而骄傲,并因此而保持着最佳状态的微笑。
他的车窗也经过了特别处理,内窗贴了茶色窗膜,从里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外面,而外面却很难看清里面的动静,尤其是像他现在这样坐在驾座背后的位置上。
   吴尔很乐意跟两个地位卑贱却又桀骜不驯的女人玩游戏。他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危险,回想着自己的发迹史,他觉得充满了挑战,也深感成功的快慰。他不懈地追逐金钱,努力地玩弄女人,为了赚钱,他不惜做卑贱的事情,赚钱越多,玩弄的女人也就越多。最初,为了讨女人的欢心,他低三下四,一旦玩腻了,就抽身而去,毫不留恋。
   粟麦来到柴棚门口,先推了推门,发现门锁着,就冲着楼上大声喊房东,见没人应,知道房东不住这里,左右邻舍大多也不在,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没发现异常。
  她疑惑看看手机,等待着吴尔再次打来电话。就在这时,她听到床底下有动静,赶紧退后靠墙,从包里掏出砖头,紧紧握在手里,警惕地盯着床下。她发现是一只蛇皮袋子在动,还有细微和含混的声音传出来。
粟麦回转身,放下手里的砖头,伸手拽出袋子,轻轻抬手摸了摸,里面发出更为强烈的声音。她蹲下身子,解开打着死结的袋子封口,掀开口子。一个女人蜷缩着身体,侧躺在蛇皮袋子内,鼻翼贪婪地翕动,呼吸着新鲜空气,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喘息。
显然,她就是棉花。
“棉花,我是粟麦,我救你来了,来,起来,我帮你解开绳子……”粟麦把棉花扶起来,帮她解身上的绳子。
棉花却怀着深深地敌意。起初她认为粟麦是吴尔的另一个女人,现在知道她是自己的杀夫仇人。她盯着粟麦,牙咬得咯咯响。这时,她看见吴尔走进来了,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声闷响,片刻之后,棉花睁开眼睛,看到粟麦已经被反绑在床架上,无力地低垂着头,闭着眼睛,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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