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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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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落入法网

  
被业务固定在电脑前的越冬,连续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直挺挺的身体很是僵硬,他想站起身活动活动,抬起头来,却忽然发现粟麦正站在他的眼前。
  他的脸竟然“腾”地一下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用双手捂住脸,并使劲搓揉。“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越冬脸上有了充血般的红润,明亮的眼睛掩饰不住心中的真实想法。
  粟麦把一叠钱放在越冬面前。越冬看了看她,笑说:“怎么?给我行贿啊?”
  “我想帮助你表妹棉花,请你把这笔钱转交给她。另外,请你替我保密。”
  越冬不解地说:“为什么要保密?”
  粟麦说:“不为什么。学习雷锋好榜样,做好事不留名,这样解释可以吗?”
  越冬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真佩服你的行事风格。好,我替你转交,不告诉她真相。”
  “我……今天……”
  粟麦本想说出昨天在邮局寄钱遭遇警察的事,但她临到出口又变了话:“越冬,我打算再找那个知情人核实一下他的录音真实性,你陪我去吧。”
  “你决定写内参还是向上面汇报?”越冬问。
  “我们老总找我谈过话,他说如果知情人说的情况是真实的,他支持我向上面汇报。所以我想抓紧时间做这件事。”
“嗯,好的,稳重一点没错。”越冬很爽快地答应了。
  越冬带着粟麦去找那个张某。
  两个人走在路上,粟麦用看似很随意的口气说:“越冬,你能不能叫你表妹别当保姆了?”  
  越冬:“为什么?”
  粟麦:“她不是有三个孩子吗?孩子那么小怎么离得开娘呢?你叫她回家带孩子吧,以后,我会帮助她。”
  越冬:“哎,顾月,你与她素不相识,你怎么知道棉花有三个孩子?”
  粟麦:“这个……上次是你说的呀,你忘记了?”
  越冬皱着眉头说:“哎,奇怪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可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棉花的遭遇很值得同情,我想帮助她,但又不想让她知道,怕她思想上有压力,所以我想不如就以你的名义帮助她,你动员她回家,怎么样?”
  粟麦将谎言编得滴水不漏。
  越冬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粟麦敲开知情人的家门,他老婆态度冷淡地对粟麦说:“我老公失踪几天了。”
  越冬心里回荡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粟麦耐着性子问,那女人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问来问去也没有个准信。粟麦试探着想问问女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女人装疯卖傻说她什么也不知道。粟麦很失望,情急之下拿出录音笔,想激她一下,谁知这女人一听,竟然像个疯子,扑上前就来抢夺录音笔,粟麦护着不放,女人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推搡,差点将粟麦从楼道上推下去。越冬不得不帮助粟麦保护录音笔,就在他刚刚把手伸出去,几个蒙面男子就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大声喊着:“快,给老子打死这两个人,他们是入室抢劫犯。” 说着几个人便围着越冬一阵拳打脚踢。粟麦说:“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蒙着脸,还诬赖我们是坏人,我看你们才是坏人,快住手,再不住手,我要报警了。”“报警?好啊,你快点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为首的蒙面人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掏出一把三角刀,一步步向粟麦逼过去。
  “光天化日,你们就想杀人灭口吗?我警告你,这是犯罪!”粟麦的话让那家伙一愣,就在这一瞬间,粟麦抄起沙发旁边的电话,飞快拨打了110。
  电话拨通了,但还没等到人来接,蒙面人扑过来,一脚踢飞电话机,掉在地上的话筒里响着对方“喂喂”的声音,粟麦灵机一动,转身一边高声求救,一边拼命摔打东西,让对方听到这边现场发出的打斗声音。
  蒙面人本来拿出凶器只是想吓唬粟麦,并没打算真杀她,粟麦这样做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拿着刀向她冲过来,粟麦下意识往墙角躲,结果把自己逼到了死角,没有了退路。眼看蒙面人的刀子就要捅过来,越冬突然扑了过来,正好扑在粟麦身上,刀子也就在同一时间刺进了越冬的背心。蒙面人红了眼,一不做二不休,拔出刀子,接二连三地向越冬身上乱捅,张某的老婆这时才清醒过来,冲进厨房,拿了两把菜刀出来一边疯狂挥舞,一边冲着楼道大声叫喊:“杀人了,快来人啊——”
  蒙面人逃走了。
  挨了几刀的越冬血流了一地。他躺在粟麦的怀里,意识似乎还很清楚,眼睛睁得很大,用很吃力的声音问粟麦:“录音笔还在吗?”
  粟麦满眼流泪,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冲着他点头。
  越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说:“好好保护……这是证据。”接着,吃力地掏出一叠钱,抱歉地对粟麦说,“顾月,抱歉,我不能替你做好事了,你自己交给她吧,她在城东锦溪花苑301……”
  粟麦控制不住失声大哭:“越冬,你别说话。”她一边哭一边冲着张某老婆叫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120打电话?你真想他死在你这儿吗?”
  “不用了,不用叫救护车了……顾月,你应该知道是谁找人对我们下的手。你,要抓紧办这件事,不要怕,不要犹豫啊……你去叫我表妹棉花别在那里干了……你,现在就去告诉她……说我对不起她,没有好好照顾她,反而还给她添麻烦,你就对她说,说我交代她办的事情不用办了,要她赶紧回家,带孩子……好好地过日子……我……”越冬的声音越来越弱。粟麦只好把耳朵贴近他的嘴边,她眼里的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哗哗”流淌不止。
  越冬脸煞白,嘴唇渐渐地也变得乌青。可他还在坚持告诉粟麦最后一个秘密,他说:“我利用你和棉花……替我报仇……希望你们别怪我……”这十几个字,越冬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说,可到最后也没把它说话,他再也没有力气了,他浑身的血都快流干了。
  粟麦也忍不住告诉越冬:“我知道棉花是谁,我曾经跟踪过她,我,我的真名叫——”
  “嘘——”越冬说不出话,但他做了一个制止的神态,并且努力地抬起手,颤抖地按压在粟麦嘴唇上,意思叫她不要说下去,仿佛知道她想说的一切。
  粟麦使劲地抓住他的手说:“越冬,你是一个好人。你要坚持住,救护车快到了,快到了,就快到了……”
  “不,你放开我,快走开……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让警察看见你,走,快走呀,把我的话告诉棉花……”看越冬的神情快不行了,但他似乎铁心要赶粟麦走,艰难地睁着眼,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脸上挂着十分痛苦的表情。粟麦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只好轻轻把他放开,流着泪一步一回头地离开。越冬望着她的眼神终于黯淡下来,接着,头轻轻一歪,好像是冲着粟麦点了一下头,就没有了声息。  

  粟麦一路狂奔来到城东,再折向北,拐进锦溪花苑高级别墅小区。这地方她上次来过,一辈子不会忘记。当时,她亲眼看见棉花掏出钥匙开门进了301号单体别墅,现在她知道是秀和的家。
  粟麦在“脊椎整形专家按摩中心”待久了,对秀和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她是一个在感情漩涡里陷得很深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男人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男人,虽然秀和从未提起过他,但粟麦知道,她的一切烦恼和快乐都是因为他而引起。
  粟麦在帮她做按摩的过程中,了解到她的生活状态以及与老公的关系很紧张,甚至从她隐隐约约谈话中了解到她老公与家中的保姆,年轻漂亮的棉花有了暧昧关系。她最担心的就是棉花最终取而代之,自己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粟麦是见过棉花的,对棉花也略知一二,知道她有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关键是不知道秀和老公何许人,他有什么想法。粟麦对秀和得家事爱莫能助,只是有些同情她,觉得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在给她按摩时便常常开导她,用《新约•哥林多前书》里的劝诫,给她讲述什么是爱,爱是恒久的忍耐,恒久的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说这些话的时候,粟麦自己也很感动,因为她自己的心中正是装了这样一份伟大而又富于牺牲精神的爱。
  在出逃的这些日子里,她心中最惦记的人就是帅歌。从精神到生理,帅歌都是她的主宰。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粟麦身体非常不适,情绪很焦躁,但她只要往报社新闻中心那间大办公室一坐,那种浓得化不开的男人身上的烟味、汗味,还有荷尔蒙的味道立马能让她的情绪安定下来。这个时候,也是她最想念帅歌的时候,她总是忘不了那次与他在车上的经历,那次要不是使用了紧急预案,粟麦有可能当场晕倒在他怀里。她知道,帅歌的帅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直抵心口,洞穿她的肺腑。理性并没有说服她的身体,身体内部恣意汪洋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真切地感觉自己无力抵抗这种生命的悸动。也就是说,她终于承认自己有了生命悸动的特征,这可是她一生中真正的第一次。自从十多年前嫁给易非,她的心就基本上死了。易非在近十年里一直没有碰过她,她也不以为意,乐得清静。可是现在她才明白,那根本就不叫清静。清静对于别人是什么,粟麦不知道,但对于她来说,那是一种精神桎梏,身心自虐和慢性自杀……多少年来,她就像一个隐身人,在大家全都毫不在意的漠视下尽情挥霍青春,蹉跎岁月,她的离经叛道,独往独来,甚至一本正经,都像是一个没人搭理的傻瓜在人生舞台上独自表演,无人欣赏,又无人喝彩。而她的生命就像一棵无人问津的岸边花树,随风摆动,随水飘零……她感觉到自己太累了,不想再苦苦支撑下去,她想干脆与易非离婚算了,再找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肩膀靠一靠,人生就该到站了。可是,她却不甘心过这样的大众生活,她也不可能将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彻底消灭。每天日出日落,每年花开花谢,她都在焦虑又无奈地等候着,一遍又一遍想象爱情与她邂逅,上前跟她打招呼,将她引入芬芳花径。

  粟麦来到锦溪花苑,毫不犹豫按响了301号门铃,她算准了秀和这个时候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在打扫卫生,但当棉花打开门时,房子的金碧辉煌还是让粟麦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你?”棉花打开门,神情一愣,但很快收敛表情。
粟麦情绪悲伤,面对棉花,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注意到棉花的穿着很入时,已经完全跟数月前的判若两人。尤其是她看粟麦的表情很冷漠,很排斥,这种表情让粟麦感到了距离。
  粟麦低下了头,激情与冲动使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用风衣紧紧裹住,仿佛害怕暴露心思,更担心自己承受不住痛苦和压抑随时逃离。
棉花没有请她进屋的意思,脸上的表情等于在告诉粟麦,我刚刚打扫过屋子,不想让人进来弄脏。
气氛沉郁凝重。
  粟麦低头嘘唏不已:“你就是棉花?”
  明明认识棉花,却要装着不认识,粟麦无法忍受这种虚假。对话陷入冷场。
   “是,我就是棉花,你是谁,有啥事?”
   其实,棉花也一眼认出了她。她就是吴尔提到过的报社记者顾月。
   有一次,棉花从吴尔包里翻出一叠她的照片,没沉住气,拿了去问吴尔,这个女人是不是他的女人,吴尔当时对她翻自己的包很生气,恨不得甩她一耳光。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隐忍着,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吃醋了?”
   “吃醋?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就凭你这条老套筒,半天都灌不进火药,搂不开镗,凭你有再多的猎物也不是我的对手。”棉花乜斜着眼睛,轻蔑地说。
   吴尔并不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仔细观察她的一言一行。
   “说,她是谁?”棉花理直气壮地追问。
   “她是我的这个——”吴尔轻薄地伸手在棉花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吴尔并不否认事实的口气和态度激怒了棉花,她想,你吴尔再怎么无耻,遇到这种事总该象征性掩盖一下,否认一下吧,这样做至少是对我棉花的一点尊重,可你倒好,如此厚颜无耻,理直气壮,完全拿我棉花不当回事,你凭什么?不就凭你有几个臭钱吗?敢这样玷污我,那好,从今往后,我也不会让你好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她哪里知道,吴尔这是对她的试探,他想知道,棉花是不是和顾月一伙的。通过这种试探,他得知棉花并不认识顾月。但他百分之百肯定,顾月是认识棉花的。他本想捅破这层纸,让棉花马上找到顾月报仇,这样一来,顾月自顾不暇,就没有精力对付别的事情了。但吴尔没有这样做,他喜欢接受别人的挑战,因为他觉得自己有钱有势,有钱有势便能力挽狂澜,摆平一切。所以他选择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游戏。这样做,他觉得很刺激。
   看到棉花这样子,吴尔心里掩饰不住几分洋洋得意,他还以为棉花是真在吃醋,所以故意告诉她,这个女的名叫顾月,是宝灵日报的女记者。
   棉花不相信,说女记者瞎眼了,看上你?
   棉花的话触痛了吴尔,他恼羞成怒,一把抓过粟麦的照片,狠狠地撕成碎片,说:“她看不看得上我,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
  棉花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心想吴尔这个狗混蛋当真说得出,做得到,瞧这只狐狸精,真的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臭显摆来了。
  粟麦很怕说错话,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抬起头:“我是顾月,宝灵日报的记者,你表哥越冬的朋友,这里有三千块钱,是你表哥越冬让我带给你的,你收下吧。”粟麦此刻没有选择,不可能退却,只能按照越冬临死之前的嘱托做,她脸上表情平静漠然,目光坚强镇定。
  棉花没有接钱,也没有理粟麦,她眼里含着怀疑与敌意。自从二茨走后,她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情了,内心充满了冰冷的复仇火焰。只是她不知道这仇该找谁报,心中很是焦灼不安,深陷在仇恨中无法自拔。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迟早也会步二茨的后尘。
  相对棉花而言,粟麦的情绪和态度要显得平和许多,这也许是面对棉花的缘故:“给,拿着。相信我,我和越冬是好朋友。”
  “越冬的好朋友?真不敢相信,人不人、鬼不鬼的越冬还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棉花冷笑一声,她异常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在演戏,搞不好是越冬派来试探自己的。当初越冬安排自己来吴尔家时就说了,总有一天要让吴尔身败名裂。棉花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同时,她也为此而感到心寒。要不怎么说城里人心狠呢,连自己的表妹都往火坑送。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越冬没告诉你,这些钱是用来买我的命还是你的命?”
   “你怎么这样说你表哥?”粟麦眼里滚动着泪珠。“你表哥……他是一个好人,他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粟麦望着棉花,心里百感交集。她无法克制内心悲伤和痛苦,忍不住失控地浑身颤抖。她不愿把越冬遇害的事告诉棉花,因为她还没有情绪失控,但她却无法从极度悲伤和不安中解脱出来,眼前老是浮现越冬躺在地上汩汩流血的身体,以及他断气时头一歪的样子。他没有痛苦,也不悲伤,他对自己的死显得很麻木,似乎早有预感。
  终于,粟麦忍不住失控呜咽起来。
粟麦的表情在棉花看来就跟猴子翻筋斗似的,她很想笑,但极力忍住。心想这个女人的演技可真蹩脚。
“算了,别在这儿演戏了,我不想看,也不想听。”棉花扭身就走,把粟麦晾在门口。
“棉花你别走,你听我说——”粟麦情不自禁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棉花的手,把手里的钱塞给她。粟麦本想告诉棉花,越冬已经死了,被坏人杀死了,但话到嘴边变成:“越冬让我来告诉你,别在这家干了,让你赶紧回家,好好带孩子……往后他会托人按月给你汇钱,一直到孩子长大。”后面这句话,是粟麦自己加的。粟麦一次又一次面对这样的良心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她的丈夫,让她变成了寡妇,饱受人生煎熬,所以,这笔账必须永远算在自己头上。
棉花用力甩开粟麦的手,回头指着粟麦鼻子骂:“呸,是你让我别在这家干吧?我在这儿碍你的好事是吗?你做梦吧,呸!”棉花啐了粟麦一脸唾沫星子。
  棉花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愤怒需要一个突破口,她不想再这样遮遮掩掩下去,她回过头,瞪圆了眼,正待发作,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棉花瞪了粟麦一眼,对电话铃不予理睬。电话铃很固执,一直持续不断,响个不停,棉花骂了一句粗话,很不耐烦地朝电话走去。电话机搁在沙发当头的台子上,沙发靠墙,墙上挂着一张经年的照片,是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人是吴尔与秀和。
  粟麦无意中瞟了一眼,像看见鬼一样恐怖地睁大双眼,张开嘴,双手扶在门上,浑身颤抖。那张照片看上去很怪异,当年的彩色上得很浓,背景色彩却很晦暗沉重,显得没有层次感,人物的表情像两座黑山一般怪异阴森。
  粟麦万万没想到棉花是在吴尔家做保姆,而且吴尔就是秀和的男人。
  她想起越冬临终前说的话:“告诉我表妹,就说我交代她办的事情不用办了。” 当时情急,没仔细推敲这句话的含义,现在粟麦彻底明白了,原来越冬早就有安排,有预谋。他把棉花安排在吴尔家里当保姆,实际上就是“卧底”,以为凭她的实力,可以搞垮吴尔。天啦,越冬怎么会这么天真?难道他不知道吴尔是什么人吗?
  棉花接完电话,回头看见粟麦样子变了,像被鬼打了一样脸色紫青,冷笑一声:“怎么?不进来坐坐?来,进来呀,你不是要接替我的工作的吗?来,先熟悉一下环境。”
  “不,不不。”粟麦就像看见鬼一样恐惧,脸色惨白。
现在,粟麦终于明白越冬临终前那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
  越冬啊越冬,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引导我、配合我所做的事情,也与棉花所做的事情一样,目的就是要让吴尔栽在你手上,夺回原本属于你,后来被他侵占的财富?越冬啊越冬,你好精明,好狡猾,但你也好愚蠢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连这句话的意义都不懂?所以,你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粟麦忍不住再次流泪,痛苦地扭过脸,低下头去。
  棉花望着粟麦,笑得很开心,她说:“越冬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不是不相信我?怕我跟这个臭男人睡觉之后会出卖他?”
  棉花相信粟麦是越冬的同伙,说话毫无顾忌。当初越冬用两千块钱把自己纳入同伙,安排在吴尔身边卧底,梦想一步一步实现他的算盘。他训练棉花,教她很多东西,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些速成法,几乎几天时间,就把棉花训练成另外一个人,一个野心勃勃,贪婪无度的人。
  当棉花真正了解到吴尔的底细,知道他有超过一亿周转资金,还有不下几千万的固定资产后,她的想法完全改变了。
  她说:“越冬跟你说,他担心我会单独干吧?实话告诉你,我正是这样想的。我本姓万,名字就叫万事不求人,一山里村妇,搂草打兔子的事又不是没干过。哈哈哈哈。”
  棉花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个贱女人,命值几个钱?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将来的生计着想,谁愿意让一个色狼占有和糟践自己?我不管你们是怎么策划的,你替我传话给越冬,告诉他,想踢开我,没门。我得为自己打算,要不然,我就是一个笨蛋。”
粟麦她张了几次嘴,想告诉棉花,越冬已经被吴尔害死了,但没有发出声音。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那声音她太熟悉了,就在昨晚,它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
接着,她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透过亮窗,她看见了那个魔鬼般的身影。许多日子没见了,吴尔看上去微微胖了,脸庞红润洁白,一头浓黑的短头发,显得精神抖擞。她还注意到,他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和残暴,身体里压抑着熊熊燃烧的欲火。
深感落入魔掌而又无力自拔的粟麦,像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夺路而逃。

吴尔开门进来,被坐在地上发呆的棉花吓了一跳。
“棉花,你搞什么鬼?怎么坐在地上?”
  吴尔心里揣着很多疑问,看棉花的眼神十分阴郁。他虽然暂时没有惊动棉花,但并没有排除对她的怀疑。他始终怀疑棉花是越冬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地雷。“这个地雷迟早要爆炸。”吴尔望着棉花在心里暗暗道。
  棉花最近发现吴尔变化很大,一是他不怎么跟自己纠缠了,二是不再随便给自己钱了。凭这两条,棉花断定吴尔在外面又有别的女人了。他上次故意把照片落在家里,就是想告诉自己这个女人的存在。棉花没有跟吴尔闹,她打着自己的算盘。自己要是跟他闹,说不定他会联合老婆一起将自己赶出家门,那样自己就太吃亏了。她后悔没有听表哥越冬的话,对吴尔要欲擒故纵,不能轻易让他得手,还有就是要慢慢摸清他的底细,掌握他的所作所为,时机成熟再作划算。可是棉花不是软弱好欺负的,她是一团绵里藏针的棉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成语棉花从小就知道。她趁吴尔喝醉酒,偷了他的手机卡,将吴尔偷拍的许多下流照片统统拿到照相馆冲洗出来。她以为拿着这些把柄,根本就不需要谁来帮,就可以与吴尔算账,摆平秀和。可是,棉花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耐,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保姆。
棉花没告诉他刚才粟麦来过,只是阴着脸说:“你才搞鬼。不声不响,鬼鬼祟祟就进来了。”
吴尔围着她走了一圈,用敷衍的口气说:“好好,是我在搞鬼,你不过就是坐在地上玩玩而已。”
棉花说:“坐地上玩怎么啦?你喜欢在床上玩,我就不能喜欢在地上玩?”棉花估计秀和快回家了,她想利用这个时间做文章,换上了暧昧的表情。
吴尔口渴得厉害,自己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干了,要放杯子的时候又接了半杯水,走过来递给棉花,用哄孩子的口气哄她:“来,起来喝。”
棉花伸出一只手,吴尔也弯腰伸出一只手,两个人的手在半空中紧紧握住,吴尔稍稍用劲,棉花的身子便轻轻提了起来,两个人相视笑着,棉花却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吴尔的领带,使劲一拽,将吴尔拽了一个大跟头,手里的杯子和水都远远飞了出去。吴尔个子高大,整个人扑倒在棉花的身上,棉花就在他身子底下凶巴巴地说:“我今天就要跟你在地上玩,玩个刺激玩个够。” 说着就动手撕扯吴尔的衣服和领带,她咬牙切齿的狠劲刺激了吴尔的中枢神经,让他浑身瘫软下来,而另一个地方却出奇的生硬。
“棉花……花儿……我想……我想在地上玩,好好玩……”
拥抱,接吻,妩媚,微笑,矜持,急迫,一切仿佛导演好了,正在上演一场勾引戏。棉花调整了一个姿势,动作优雅而性感,吴尔跟进了,有了一次特殊的身体接触,接下来,顺理成章的拥吻,抚摸,剥掉对方衣服,在地上翻滚着……
“棉花,你这个妖精,每次总是你勾引我,把我弄得神魂颠倒。我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我……”
吴尔的声音突然被碰门的声音打断。接着,传来秀和很大很急促的嗓门:“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吗?”
棉花放开吴尔,头从他身子底下伸出来,眼睛看着秀和,很冷静地说:“没什么,我刚拖了地,很滑,老板不小心走路摔一跤,我过来扶他,也没站稳……就是这样,你都看到了。”
秀和浑身哆嗦。吴尔翻身爬起来,看见她一脸横肉,冷冷地盯着自己,看样子,她是希望自己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吴尔眼睛望着她,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说:“我保证棉花说的是事实,你也看到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说的都是真话,谁骗你出门就被车子撞死。”
“吴老板,干吗乱赌咒,还说得那么严重,小心灵验。”棉花不知出于何意,冒出这么一句,让吴尔夫妻二人瞠目相视。
秀和把头转向她,厉声地问:“棉花,你什么意思?”
棉花乜斜着眼睛说:“老板娘,没什么意思。你也是乡下人出身,难道不懂乡下人的礼数规矩,这种赌咒发誓,会应验的,一个女人要是死了男人,那就是寡妇。老板娘你不会想和我一样,成为没有男人的寡妇吧?”
棉花的话激怒了秀和,秀和跳起来扇了棉花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棉花被打懵了。棉花下意识捂住脸,看了一眼吴尔,吴尔用眼神告诉她,你自作自受,根本不关我的事。
棉花心里的火一窜就冒上头顶,也用眼神告诉吴尔:“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 只见她抡起膀子,用她干活练出来的利落和劲道,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一个非常漂亮和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秀和的脸上,秀和没稳住脚,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脸上立即红起五道手指印,好似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脸上,轻轻一碰就会呈喷射状飞溅。
“你喜欢打人耳光是吗?巧了,我也喜欢。你是老板娘,你打吧。我是保姆,不该这么大胆,可是我告诉你,我有力气,管不住也打了你。好家伙,你去打听打听,在我们乡下,这就叫一礼还一拜,一报还一报。”
棉花的举止行为像换了一个人,把吴尔和秀和都给镇住了。
秀和傻眼了,呆呆地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起初抓起一个沙发靠垫,准备反扑的心情早已灰飞烟灭。
  “很抱歉,我老婆冒犯你了,我这就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吴尔脸上堆满歉意,微笑着向棉花作揖,但事实上他在注视着棉花的表情。
  “对,都是你的错,是你管不住自己的老二,这可怨不得我。”棉花破釜沉舟地指着吴尔。
  吴尔没想到她会这样,想阻拦来不及了。棉花冷笑一声,转身拿出一迭不堪入目的照片丢在沙发上,将吴尔所作所为一股脑抖了出来。
  秀和瞄一眼那些照片,头一歪,晕厥了过去。吴尔慌忙四处找药,一边责怪棉花:“你干的这事。她心脏不好,一直在吃药,难道你不知道?”
吴尔终于在沙发当头的矮桌上找到了秀和的救心丸,把秀和扶起来,倒出药丸往她嘴里塞。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倒水来。”吴尔急得高喊,他担心儿子回来看见妈妈这个样子会和他拼命。
棉花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愣着不动。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知道害怕就这么也别干。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我小看你了。”
棉花慢慢地走过来,不声不响地从吴尔手上将秀和接过来,先是紧捏秀和的脸颊,让她的嘴张开,将药丸丢进口腔,然后把她的身子扳转过来,用膝盖顶住后背,一使劲,秀和的喉咙发出“嗝儿”一声,药丸下去了。
吴尔吃惊地盯住棉花,像看一个魔鬼似的看着她。吴尔没问她这一狠招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他就从这一招感到了棉花的可怕。心想,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吴尔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帮着棉花把秀和身子放平在沙发上,他的手碰到了那些艳照,像是被火烫了一下,赶紧把它们收拾起来。
“这……这些东西不能给儿子看见,我,帮你把它收拾起来……”吴尔脊背冒汗,心里却一阵阵发凉。
“你收拾起来也没用,我还有很多。” 棉花冷冷地看着他。
“棉花,你究竟想干什么?”吴尔问了一句傻话。
棉花看着他发笑:“不干什么,我想让你儿子也看看。”
“你疯了。“
“我没疯。我知道他过了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该对这事说说自己的看法,他不是很聪明,很能说会道吗?我想听听他的意见,看看这事该怎么了断。”
“你想讹我?”
“不。”
“想要钱?”
“不。”
“那你想要什么?”
“人。”
“谁?”
“你。”
“那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有什么不可能?说来听听。”
“我儿子不会答应。”
“我有办法让他答应。”
“我不答应。我不愿意帮你养杂种,还不是一个两个,仨,我没那么无私,再说了,我也不是活雷锋。”
“呸,你才是杂种。你儿子才是杂种。”
“啪”,棉花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
“对,我打你了。有什么不敢的,一个保姆,穷疯了的乡下贱女人,打的就是你!”吴尔露出了狰狞面目。
“吴尔,你是个混蛋,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我做事从来不后悔。一个做什么事都要后悔的男人,能有这么大本事和这么大的家业吗?能让你眼红到不择手段想要谋财害命吗?”
吴尔的话彻底激怒了棉花,她转身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要和吴尔拼命。
吴尔冷笑着,根本不把棉花放在眼里。
“我砍死你。”棉花扑过来。
“好啊,你砍死我。砍死我财产也不属于你,也是秀和和我儿子的,哈哈。”吴尔大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麻痹了棉花,就在她一愣神的当下,吴尔飞起一脚踢飞了她手里的菜刀,并顺势将她按倒在地,将其双手反过后背,死死地扣住。接着,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她几个耳光,打得棉花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棉花眼睛里喷射着怒火,就像毒蛇吐着信子那样,充满力量和阴狠。她明白了,明白为什么秀和会得心脏病和产生同性恋心理,原来她一直生活在一个暴力和变态的家庭,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也为了这笔巨大财产,她忍受了下来,同时,她也不能容忍别人来和她争夺,因为,她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没关系,秀和,吴尔,咱们慢慢玩,你们不怕,我也不怕,姑奶奶我从二茨闭眼的那一刻起,想的就是如何把三个孩子养大,然后找到害死二茨的仇人,与她兑命。放心,你们不想好活,我更不想好活。吴尔你个狗杂种,走着瞧!” 棉花在心里狠狠道。
棉花绝望地看着吴尔把沙发上的照片统统扫在一起,一张张撕烂,撕碎,然后拿到卫生间用水冲掉。
  吴尔撕照片的过程中,棉花发现沙发靠背里有个小小的灯光一闪一闪。
  会是什么东西呢?这个东西在棉花眼里变得重要起来,她想起这个位置就是刚才秀和坐的位置,棉花脑子飞速转动,把她能猜到和想到的一切可能都筛选了一遍,最后她断定那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这个东西棉花有一次翻秀和的包时看到过,当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悄悄拿到楼下影楼问搞摄影的老乡,老乡告诉她这是新型的爱拍克,也就是微型摄像机,别看这东西体积小,但内存卡却很大,能装几万张照片呢。老乡还当着她的面打开摄像机盖子,拿出那个手指大小的卡给她看。
“真恶心,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棉花猜对了,秀和是在晕厥之前打开了这个东西,现在它忠实地记录了眼前的一切活动,帮了棉花的大忙。
棉花趁吴尔进卫生间的空挡,迅速挪过去,背靠沙发,将那个闪亮的玩意儿攥到手里,很快就摘下了里面的卡。
   她在吴尔回客厅之前,恢复了刚才的位置和态度。为了转移吴尔的视线,她故意气他,说:“那些照片你尽管撕,反正我有的是。”
   吴尔被她彻底气疯了,面目特别凶残,眼睛珠子都是红的。他像一头嗜血的狮子,将她摁在地上跪着,脱下自己的皮带,狂暴地将她五花大绑起来,然后顺手抓过沙发巾,将她的嘴堵上。做完这一切,他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
   棉花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
“臭婊子,希望我儿子回来救你是吧?想得美。”吴尔来不及细想,赶紧将棉花抱起来往她那间屋子推去。
吴尔从棉花房间出来,顺便带上了门,再用钥匙把门反锁上,钥匙揣进了口袋。
吴尔刚刚把屋子收拾好,吴宇就回来了。
“回来了?儿子。”吴尔守在秀和的身边,一副慈父和好丈夫的样子。
“我妈怎么了?”吴宇一进门就看见母亲躺在沙发上,紧张地喊叫。
“别担心,刚刚犯病了,已经服了药,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吴尔眼里泛上一层泪光,神情有些落寞和悲凉。
吴宇看见了父亲眼里的内容,心想爸爸还是关心妈妈的,他说:“爸爸,我们家到底有多少钱?”这是他从懂事以来第一次这样喊爸爸,平时他要么喊他“吴董”,要么喊他“老大”。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你现在的主要精力和任务是要放在学习上……”吴尔声音温柔地对儿子说。
“知道。将来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然后出国,光宗耀祖。”吴宇不快地说,“我就是想知道,要多少钱才能治好我妈的病,我妈都这个样子,我就是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万一哪天妈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胡说。你妈不会有事的。记住了,以后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吴尔说着说着,眼泪哗地滚出眼眶。
吴宇也很受感动。他走到父亲身边,帮父亲把秀和脸上的一缕头发抹到耳朵后面去,看着母亲昏迷的样子,心酸地趴在父亲腿上低声抽泣。
吴尔抱紧儿子,双手在他肩头轻轻抚摸着:“儿子,你真的长大了,肩都跟我一样宽了呵。”
“哎,对了,爸,怎么没看见棉花?”吴宇问。
“哦,她呀,你妈就是被她气病的,我,我把她辞退了。”吴尔说。
“哦。”吴宇想了想,再次问父亲,“爸,您给她工钱了吗?”
吴尔愣了一下,吴尔用搪塞的口气说道:“怎么想到问这话?你老爸像赖人家工钱的人吗?”吴宇没听出来,用他自己的思维方式理解了吴尔,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吴尔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票子,递给吴宇,说:“儿子,今天没人给你做饭,你到外面去吃吧,吃完早点上学去,要高考了,抓紧点。”
吴宇接过钱,懂事地说:“ 还早呢,我帮你把妈抬到床上去,要不,我们把她送医院吧,不然,我真的不放心。”儿子说完,眼泪像蚯蚓似的在脸上游走。
“好吧,我这就给120打电话,要救护车过来,” 吴尔见儿子不肯走,不得不将亲情戏继续演下去。吴宇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就乖乖地站了起来,说,“那我走了。爸,您对妈好点。”
   儿子的这句话,差点又把吴尔的眼泪逼下来。他爱抚地在吴宇肩膀上拍了拍,又冲着儿子使劲点了点头。
   
吴尔来到棉花住的屋子里。还好,被他打昏的棉花还没醒过来,他把她装进一只很大的编织袋里,扛起来进了车库。一会儿,他开着车子风驰电掣地向和州路驶去。
通过很长时间实地观察和跟踪调查,吴尔收获非常大。他发现,粟麦始终住在报社单位宿舍里,没来柴棚住,而柴棚的侗家老板和他小舅子合伙在中心市场开了一家米粉加工厂,专做出口订单,生意兴隆,难以脱身,只是每周回家一趟,星期六早上8点钟一家人来这里洗洗涮涮,共度周末,翌日9点左右回中心市场上班,因此,从周一到周五这里的一栋楼基本上属于空楼,而粟麦所租赁的柴棚,只是她用来打掩护的一个处所。
吴尔对粟麦的每一个行动细节都已了如指掌。
他还注意到,粟麦最近总是大白天往这边跑。她是记者,说声出去采访,不受时间限制。她白天是记者,夜里是按摩女,吴尔真搞不懂她究竟是什么人。想想,按摩女都是些什么货色?也可以说是变相的ji女。那么换句话说,她白天是天使,夜里是魔鬼。吴尔闯荡多年还没遇到这样的对手。鉴于粟麦警惕性高,尤其考虑到她认识自己,吴尔很是小心,处处留神,他甚至再也没去报社和按摩院,怕任何细小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她,使之逃之夭夭。
吴尔没有沿320国道向西走,而是改走新改道的沿河路,再折向西,最后掉头绕道一条小路,抄近路来到和州路偏北位置的柴棚。吴尔停了车,下车实地勘察了这段水泥小路,发现这条小路可以到达柴棚门口。个发现让他松了一口气,要不然,扛着那么一个大活人走这段路,风险太大,万一碰到喜欢管闲事的人,就有可能穿帮。
吴尔西装革履,领带飘飘,没有人怀疑他别有用心。他转了一圈,心里更加有底,大摇大摆把车停到老板楼下的坪地,摇晃着手里早就配好的钥匙,开了柴棚门,把棉花扛了进去。他把棉花丢在地上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信是一个叫帅歌的人写给一个叫粟麦的人的。起初吴尔没理顺人物颠倒关系,反复读了两遍之后他明白了,写信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帅歌,听口气是个警察, 而那个被称为粟麦的人就是那个假帅歌、假顾月、假棉花。帅歌在信里说,自己是根据她寄钱给棉花的汇款单上的字迹找到这里来的,而且知道她就住在这里,他怀疑她就是伤害二茨,致人死亡的嫌疑人,他希望她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粟麦,你走之后,我对二茨的案子重新做了调查,发现许多新的疑点和线索。但单凭一些疑点,不能构成法律依据和犯罪事实,现在二茨的案子基本上已经结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安心合上案卷,也不知道那个伤害二茨的人是否能安心地逍遥法外。我研究和分析了当时的情况,估计案发当晚,你是属于误伤二茨(而且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根据我国《刑法》对自首以后予以从宽处罚所作的原则性规定,过失伤害致人死亡的处罚是很轻的,如果主动投案自首,还可以从宽处罚。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触犯了法律,而且陷入内疚与自责的深渊无法自拔,何不选择投案自首,早日解脱呢? 你还年轻,很多大好的前程和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帅歌还在信的末尾留下了手机号码。
吴尔按照信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很快,电话接通了,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喂,你好,我是帅歌,你哪位?”
“别管我是谁,我告诉你一条准确线索,你最好去《宝灵日报》社和红蜻蜓洗浴中心一个叫‘脊椎整形专家按摩中心’的地方去找你要找的粟麦,她在报社的名字叫顾月,在洗浴中心叫棉花……”
“请问你是……”
吴尔突然挂了电话,随后就把手机卡取出来,扔了出去。
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越冬死了,棉花在自己手上,粟麦很快就会落入法网。
吴尔打开编织袋,看看闷在里面棉花,把她从编织袋里弄出来,得意地在她脸上拍了拍,锁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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