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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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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李万禄觉得好像身上的皮被撕掉了,筋骨都暴露在外面,疼得难以忍受,痛苦地呻吟着,晃晃悠悠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季小妹被李万禄的呻吟吵醒,伸手推了推他说:“你咋啦?醒醒!醒醒!”
李万禄睁开眼睛,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过了老半天才醒过味儿来,知道自己在做噩梦。
季小妹问:“你睡魇住了吧?”
“我做了一个很害怕的噩梦!”李万禄接着把梦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
季小妹听了毛骨悚然,大惊失色,说道:“这是个不吉利的梦,是阎王爷对你的警告,依我看呀,以后你别像以前那样,强迫打胎了。你想想,春花怀胎六个半月生下有福和有才,他哥俩还健康地活下来了。你强迫别人把六七个月的胎儿打掉,这不是杀人,是做啥?再说,这么大的胎儿引产,孕妇是很危险的,死不了,也得脱一层皮!听说我们富县有几个孕妇因为强迫打胎见了阎王。你这样做,会折寿的!”
“计生是上面的政策,打胎我是执行上面的红头文件,是哇?再说哩,我是,那个那个,啊,共产党员,是彻彻的无神论者,只信马恩列斯毛,不信神神鬼鬼,是不是?”李万禄极力为自己辩解,突然惊叫道,“啊呀,我觉得浑身皮肤火烧火燎地疼!”说着,他抬起胳膊一看说,发现胳膊手上都布满了黄豆大的水泡,又看看腿脚,也长满了水泡,用手一摸,像露珠似的,立即破裂,流着黄色脓水!
季小妹看了看他的身上,惊叫道:“啊呀!不好了!你的脸上、脖子上、脊背上、胸脯上都长满了水泡,没一块儿好皮肤!”
李万禄立即住进医院,治疗了两个月,身上的水泡也不见好,疼得不住地呻吟。
一天夜里,季小妹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和尚对她说:“抬着李万禄上山拜佛去!不然,不出百天,他就腐烂成粪土!”
第二天,季小妹向李万禄说了她的梦,李万禄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叫人抬着上彩虹山烧香磕头,向菩萨许愿,保证今后不再强迫打掉六个月以上的胎儿;每年为菩萨庙捐二十万元香火钱。说也奇怪,从此,他身上的水泡一天比一天少,过了不到一个月,全部消失了,可是脸上却留下了密密麻麻小米粒大的疤痕,成了一张麻子脸。因此,人们送了他个外号:李麻子。
李万禄感到很沮丧,人老了难看别说,又长了一脸麻子,满脸坑坑哇哇的,看上去很丑恶。他感到很不自信,总觉得别人在嘲笑他,一改以前那种趾高气扬、夸夸奇谈的做派,变得畏畏琐琐,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像个丧门星。
一天傍晚上,季小妹刚刚回到家,李万禄没精打彩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季小妹问:“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李万禄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我不饿,喝碗小米稀粥就行了。”
“你午饭吃的啥?”
“吃了二两混沌。”
“咋吃得这么少?”
“近来,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不吃饭,也不知道饿。”
“我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脸都瘦了一圈,眼睛都凹下去了。有啥发愁的事儿?”
李万禄没有回答季小妹,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串烟圈,哭丧着脸问:“你看我这张脸还能在人前晃荡吗?”
季小妹是个聪明人,不用再问,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于是说:“我不嫌弃你,你别多心。依我看呀,你就止步吧。”
李万禄不解地问:“你这话是啥意思?”
“我的意思,你第一把手也如愿地当上了,别再折腾了。我看你再往上升的
希望也不大,不如写个申请,退到二线,享清福吧。”
李万禄觉得季小妹的话有道理,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说:“知我心者小妹也。你说得不无道理。好哇,我近来反复考虑过,想这样做,可是找不出充足的理由,怕上面不答应。”
“理由还不好找?你就说身体不好,不能坚持工作,不就行了吗?”
“好哇,我试试看,如果上面批准我的申请,我们俩离开富县,进大城市买套房子,隐居起来。你给我生个儿子,我们在一起享受天论之乐。”
“你前几年就说过这种事儿,你虽然又老又丑,我愿意跟着你走。至于生儿子嘛,那就看你的能水儿了。”
“我肯定行,就看你的了,是哇?”李万禄说着,眼里冒出了喜悦的光彩。
季小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生男生女是你们男人的事儿,不是我们女人的事儿。亏你抓了大半辈子计划生育工作,连这点事儿也不懂,丢死人了!”
李万禄觉得不好意思,麻子脸红到了脖颈。
一天晚上,李万禄将刁进财叫到季小妹家,说:“今儿,我们爷俩谈谈掏心窝儿的话。你小姨给我们吵了几个她拿手的菜,我们边喝边唠嗑。”
酒过数巡,李万禄对刁进财说:“我想告诉你个消息,你一定没有想到。”说完,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若有所思地慢慢嚼着。
刁进财以为自己当省人大副主任有了准信儿,急着问:“啥消息?”
李万禄伸着脖子,咽掉嚼碎的红烧肉,慢条斯理地说:“我写了个要求退二线的申请,今儿批准了。”
刁进财听了感到很突然,将送至嘴边儿的酒杯放下,瞪起牛蛋眼说:“您咋想起要求退二线了?”
李万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嘴角勉强地挤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说:“升到了正县级,就我的背景来说,就算不错了。再往上爬,我觉得,也没有多大希望了。”
刁进财不以为然地说:“那不一定,您今年才五十五岁,好好干,有可能提拔到省一级。”
李万禄叹了口气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哇?这官场上的潜规则,你不了解,是不是?那个那个,不是官二代,要想升到省级,比牛上树都难哟!还有,像屎壳郎抢吃牛粪,一辈子挣来抢去地向上爬,有球啥意思?宋朝有个词人,名叫陆游,他有一句词说‘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这话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我这把交椅,有很多人眼睛瞪得像牛蛋,时刻瞅着。你知道,我花了五百万元,才把这把交椅抢购到手里,这个本儿我是捞不回来了,是哇?你想想为啥我要求退下的申请递上去,没几天就批准呢?因为县长这把交椅是棵摇钱树,换一个主,就能摇下很多钱来。”
季小妹插话说:“你喝多了吗?又胡搅嚼开了。”
李万禄抬起头爱怜地瞟了一眼季小妹,正色道:“什么喝多了?我说的是心窝儿里的话,不是没边儿没际的瞎侃。”
刁进财虽然不知陆游是谁,也弄不懂‘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但明白李万禄的意思,于是赞同道:“我理解您了。你打算下一步咋办?”
李万禄仿佛没有听见刁进财的话,向季小妹说:“给我们俩把杯子倒满,我们爷俩干一杯!”
季小妹应声,倒了满满两杯,双手端起,分别放在李万禄和刁进财面前。
这爷俩端起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了微弱的响声,齐声说:“干!”两人脖子一仰,“咕噜——咕噜”响了两声,酒灌进各自的嗓眼儿,两只杯子都见了底。
李万禄红着麻脸说:“你刁进财既是我的女婿,又是我的知心朋友。我很感谢你成全我和小妹的关系。我实话告诉你,我准备和小妹离开富县,到外地养老。”
刁进财以为李万禄喝醉了,说胡话,疑惑地瞅瞅他,又看看季小妹,,笑了笑说:“您喝多了吧?说着玩吧?”
季小妹认真地说:“不是玩笑,是真的。”
刁进财听了惊得目瞪口呆,追问道:“当真的吗?”
“是真的”李万禄季小妹说,“房子已经买好了。”
“在哪买的房子?”
“北京。”
“具体地址在哪儿?”
“必要时会告诉你。平时有事儿,我们可以用电话联系。你要为我们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春花。”
“我保证做到。”
“我们相信你能做到。”李万禄用信任的目光凝望着刁进财,足有三分钟。
刁进财说:“人在人情在。人一走茶就凉。您这一走,我有好多事儿不好办了。”
李万禄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不妨事,我上面有人,富县有人,也就是说,我人不在了,我的影响还在。是哇?况且,你还是县人大一位副主任。近几年来,你捐助贫困地区建校舍,资助失学儿童返校,影响很好,不少人称赞你,叫你刁善人。但你还得继续努力。”
刁进财端起酒杯一仰头,把半杯酒灌进肚子,眼里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抱怨道:“看来我当省人大副主任没戏了。这几年,我为此事送礼的钱少说也有一千万了,可是至今看不见半点提拔我的迹象。真他妈的不如我拿这些钱去澳门,痛痛快快地赌他几把!”
李万禄说:“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哇?这事儿得慢慢来。我说过像你这样没有背景、出身又低微的人在政治上很不容上去。你到了今天这个份儿上,也算不错了。富县的那几个富豪只捞了个县人大或政协代表。你是县人大副主任,又是省人大代表,我看不错了,知足者常乐嘛,是哇?我李万禄奔达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用正县级画上了句号?是哇?”
刁进财觉得李万禄说得很对,点了点头说:“对对,你说得对。我一直认为,有钱能买鬼推磨。看来有钱不如有个入了土的或快入土的老革命爸爸或爷爷。您说是不是?”
李万禄无奈地摇着脑袋,笑了笑说:“你懂得这个道理,也算是一大进步,是哇?但,钱还是在很多事情的节骨眼儿上能起作用。比如,有些罪犯,本应该枪毙,花了钱可以判无期徒刑,这叫用钱买命。用钱买官买命自古有之,是哇?据说,京城有个大人物的老婆弄了个皮包公司,专门从事买卖官职的生意,各级官职都有明码标价。”
刁进财听了,牛蛋眼里冒出了惊异的光芒,说:“要是能和这个公司联系上,那就好了。其实,我的心思是想赚更多的钱,我的乐趣是耍钱,对当官儿并不是太感兴趣,但我为啥想当官儿?我小时候听爷爷说,有人看见我们的祖坟冒过青烟,这预示我家的后代要出大官儿。我想当官儿,只是为了光宗耀祖。我光有钱,当不了大官,觉得对不起我的祖先,对不起九泉之下我的父亲。”
李万禄听了,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刁进财说:“这就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志气。我们设法和京城的那个皮包公司联系。”
刁进财说:“能联系上,那敢情好。”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李万禄说着,突然想起了刁大宝给他托梦说的那句话,富不过三代,要好好教育第三代,于是问:“近来有福和有才咋样?”
刁进财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咋样。二家伙倒老实,可是脑子转得太慢,老师说他的智力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二家伙智力还可以,就是不爱读书,淘气的要命,经常打架。这两个家伙把我和春花愁死了。”
李万禄说:“你看小云多有出息,大学三年级了,明年就考研。你犯愁有啥用?得想办法教育他们,启发他们向小云看齐。我看有福没大出息,长大后,充其量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那大家伙要是教育好,将来是把好手。”
“我曾经也这样认为,”刁进财说,“现在我对大的越来越怀疑了。这个家伙是贼骨头,很难教育。前几天,他又和一伙孩子打群架,动了刀子,刺伤了一个,险些出人命。不过,这次他不是主要的,也不是他伤了人,他被扣押了他两天,就放出来了。”
李万禄说:“这事儿春花打电话告诉我了。”
刁进财说:“春花提出,把他俩送到国外去学习,您看咋样?”
李万禄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看可以。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国外去上学,结果不错。”
季小妹问:“今年他哥俩十几了?”
刁进财说:“周岁十五了。”
季小妹问:“这么小到国外能自理吗?”
刁进财说:“这倒不是问题。我们给他俩雇个陪读的英语老师。”
正说着,刁进财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