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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1
恐怕哪个也不会知道,这些日子,关峰的心灵是受冲击最大的一个。眼看蜂儿惨遭涂炭,又不能阻止,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尤其是他追踪的柳树部落中的新柳树部落被烧掉了,更叫他心疼。她们能迁到哪里去呢?他决心要找到她们。
他注意到,现在虽然村子里包括村子附近,都还有一些幸免遇难的蜂巢,但都处在偏僻的地方。总得看来,蜂巢的阵势是退后了,直到村子二、三百米以外,蜂巢才逐渐多起来,更多的处在几里外的山林、山沟里。
他在村东逐渐扩大范围向外寻找,一直找了两天,终于在一条土坎的柳树上,看到了一些筑巢的蜂儿。他像见到了失踪以久的亲人,心怦怦跳起来:是不是金腰蜂后的部落?这里离小学不是很远,看她们选择的方位、地段以及筑巢的习惯,他觉得,可以下肯定的结论。她们又要在这里重新筑巢了。她们不屈不挠的顽强和超乎寻常的毅力,让他心里一热,眼睛湿了。还是把她们叫做新柳树部落吧!
他天天过来观察,发现这里的蜂儿活动得更加频繁,不论是筑巢还是捕猎,一时也不停,有一种疯狂的劲头。
筑巢的工匠以惊人的速度修建着新的家园,眼看着蜂巢越来越大。过了一段时间,关峰明显发现蜂儿的数量多了起来,他估计。新一代蜂儿肯定已经出生了。
在追踪小金腰们的捕猎中,看见她们捕抓苍蝇、牛虻、蝗虫、红铃虫、棉铃虫、杨树叶甲虫、蟋蟀等等,不管比她们身躯大的还是小的,只要见到了,都是一场疯狂地屠杀,许多时候还伴随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他知道,刚刚发生的那场巨大的灾难,肯定强烈地刺激了她们,浑身的激素在泛滥,在沸腾,凝结在了生存、生殖的决心上,她们的能量空前强大起来。
这天,他目睹了一次惊险的捕猎。
爬过一道沟,来到一丛灌木林中,这里高大的树木不多,不过灌木密集,荒草繁盛,各种各样的野花举着红的、黄的、粉的、紫的、白的等等各种颜色的花冠,在风中摇摆。关峰喜欢卧在草丛里的感觉:身子一铺下,就有四面八方的柔软,就有阵阵清新的、掺和着阳光温度的涩香偎围过来。草应该是这里的主要居民,蓬勃着各式各样的叶子,圆的,扁长的,巴掌形的,卷心形的,更多的是细长的。上边网着细细的、匀称的脉络,犹如充满了血液的血管,仿佛可以听见里边簌簌流动的声响。那脉络有弯的、斜的、勾卷的,构成了丰富的表情——笑嘻嘻的、大咧咧的、安然的、不屑的甚至是神秘的。从它们的呼吸细胞里,吐出了清新的气息,滋养着这派空间。他知道,草们不但有自己的痛苦、快乐,而且有自己的语言,甚至有很强的团体意识。假如有草负了伤比如被虫子啃噬了,不但自己会做出防御性反映,还会通过散发出气味语言,通知自己的同伴,使大家身上都泛起防御性化学反应,这种气味甚至还会招来虫子的天敌,让它们过来消灭虫子。当然关峰知道,自己的到来对它们也是一种伤害,徒然增加了一个庞大皮囊的热量,野蛮地压在它们身上,它们能舒服吗?肯定已经提出了抗议并做出了反映。不过好在自己并不会从根本上伤害它们,就暂时委屈它们一阵吧!
草丛里还有另外的声音呢,它常常叫人漠视着,不过要是仔细听去,就会觉得这种声音像优美的交响,唧唧地、吱吱地、啾啾地、咝咝地、叮叮地,此起彼伏,一时也没有停住过,氤氲成一个奇特的氛围,水似地渗入你的心窍。
关峰尊重这种声音。他知道,所有动物表达自己存在的愿望,是像吃饭一样的本能。昆虫可以自由地实现这个愿望。相比之下,人却永远不能完全真实地表达自己,原因恰恰就是因为发明了为之骄傲的语言,真实的思想就被过滤掉了。昆虫就不用这样,它们全用自己的本嗓,有什么声就发什么声,爱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比着嗓子唱喊,此起彼落,长长短短,都是从身子里自自然然颤动出来的,每一声都和着血脉、筋络的波动,呼应着高天流云、和风清气,这是真正的天籁之音,是宇宙间的大音呢!
在这个世界里沉醉了不多久,在他左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幕情景,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
那里有一棵杨树,杨树下边是两丛灌木,中间有一张蜘蛛网,纱幔一样张挂着,在风中轻款地悠荡。不远的草丛里,一只蜂儿捕抓住了一只肥大的苍蝇,用中间的两条腿抱着,用其他四条腿行走,看样子是想把它拖到草丛外边的空地上,进行加工处理。可因为被一些裸露的草根扯绊着,她行走得很困难。踟躇一阵,有了主意,头一低,触角下搭,和大颚构成一个独特的叉子,叉起了猎物。这样,抱住猎物的两条腿也腾了出来,六足都可以用上劲。它们轮番牢牢抓住草根、坡塄,终于爬出了这个地方。
但蜂儿没看见,在她前方,另一个动物已经注意上了她。
它活像一个美女,浑身嫩绿,绿出了几份生动,翅膀舒适地披在身上,像一件透明的、美丽的薄纱。后边的几条腿支撑着身体,前臂蜷抱着,长长的脖颈上挑着一颗小小的脑袋,身姿妙曼,亭亭玉立,眼睛安然,雕塑般优雅地半立在那里。
它是一个螳螂。
那张蛛网构成了这幕情景的背景。

2
关峰自然想不到,在他悠然于灌木丛的同时,在尹怀堂家,姜娥正在受着煎熬呢!
结婚后,姜娥像被放在火炉里烧烤着一样,晕头晕脑,身心倍受折磨,也不知道命运到底在何方。她也尝试着挣扎过,可那火炉热烟蒸腾,魔力无边,她一直跑不出它的控制。
她终于有些认命了。那些极度的愤恨、烦恼和忧愁,渐渐凝结成冰块,一点点向心底沉沦下去。
不过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事,把正在向下沉潜的东西激碎了。
男人每晚出去做功,时常十点以后回来。她也会趁晚上的功夫,拾掇一些家务。那天晚饭后,她挤出点时间,把婆婆多年的衣服都洗了,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把最后一件衣服凉到绳子上。又拾掇了一阵其它家务,好容易利索了,想到锅屋里打水洗洗汗湿的身子睡觉,没想到从窗玻璃上看见男人在里边,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北墙——在干什么?她奇怪了。她记得北墙那地方原来是一张五谷丰登的年画,现在那画被卷起来了,显出了后边的一个坑洞,里边立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木刻像。
她觉得奇怪,不由地止住了步子,放缓了声息,想看看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只见他对着那尊木刻像,和着双手,举在胸前,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来是在念叨什么。念叨一会,又从木刻像旁边拿起一个小布人,狠狠捏了几下,接着,好像是用一根针挑了点什么,狠狠扎在了小布人的心口上。然后把小布人放下,又合起双手念叨;念叨一阵,再用针往布人身上扎。
她觉得他那拖到地上的影子阴森森的,这阴森都蔓延到她身上了,不禁打了个寒战,身子也不想洗了,揣着疑团,离开了。
看见了这一次,她就多了个心眼,晚上十点以后,要是有机会,都会悄悄傍在锅屋的窗子上看。除个别晚上男人不在家,只要在家,他都会在那里重复那一套。
这里边究竟有什么明堂?她心里揣下了这么一个迷,越来越成了一桩心事。
这天晌午,趁尹怀堂没在家,她故意进锅屋拾掇东西,把那幅五谷丰登画掀了起来。先看看那个怪模怪样的木刻的小人,见它的腮横向里鼓出一块,脸成扁的了,眼窝凹进去,眼球却鼓鼓的,好像有一股劲朝你刺来。眉稍向下掉,凶头凶脸的。看去因为时日以久了,变成了黑色,还裂了缝,里边积着灰尘。在它下边,有一张纸,上面有一撮黑灰,在这撮黑灰旁边,放着一个小布人。
她觉得很不好受,打了个寒噤。再仔细看,这木人下边有个底座,刻着俩字,有些模糊了,用手抹抹,看清了,是“瘟仙”两个字。
她吃了一惊,莫非就是瘟神?
她又拿起那个躺在纸上的布人,看去也是时日以久,全是污灰,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目光向布人肚子上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有“徐洪山”三个字。
天!他这不是在天天诅咒洪山哥吗?平日里看,没觉得他对洪山哥怎么样,哪知他竟对他这么恨?不恨到骨子里、血里,能干出这种事情?又看那纸上面的黑灰,里边有些块状的东西,细细瞅,觉得有些像蜂子翅膀、蝎子尾巴、蜈蚣皮之类的东西。想起他拿针挑起这些灰沫往布人身上扎的样子,她心急急地跳起来,谁知道他诅咒洪山哥多长时间了?
她不仅又打了一个寒噤:天!天下竟有这么阴毒的人?这诅咒到底有没有用?她没法说得清。不过世上就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人家要是都嘀咕它有用,你心里就不能不惦记。尤其是这个尹怀堂,身上确实是有股子邪劲,老是叫他这么诅咒,哪个保证能没有结果?
她恍惚觉得一团黑影罩在洪山哥身上,里边有无数根毒刺,一根根地向他身上扎。有种说法,说只要一个人的命硬,诅咒就不容易起作用,可人的命能老是那么硬?比如人家还说,人在得病的时候,命就不那么硬了。她还想:人的命就是再硬,要是老是被诅咒着,恐怕也会被咒软了。这么一想,她就更加害怕了。
说起来,自结了婚,就像有一层模模糊糊的、薄膜样的东西,把她的过去罩住了,包括对徐洪山的思念和感情。既然已经坠进了一个泥潭,再爬上去也是浑身是泥了,那么干脆就在这泥潭里混日子算了。你已经失去了上岸的资格。
不过现在见了这一幕,那层薄膜就像被一把利刀一下挑开了:首先是为洪山哥不平,你凭什么这么诅咒人家?原来——我该是他的人哩!你凭流氓手段把我抢来了,人家是受伤了的,怎么还抓着不放?噢,就算往远了说,你大死在监牢里,可他治病治死了人,法律能不管?报案是村委会作出的决定,他是个主任,当然要出头办这事了,凭什么揪着人家不算完?这么一想,过去对洪山哥的情感一下泛了上来,内疚、悔恨和疼怜,像大潮一样不可遏止。
她流泪了,把小布人上写着“徐洪山”三个字的地方,硬硬地用指甲抠破,撕了下去。想:这已经不是洪山哥了,你就在那里瞎诅咒吧!又一想,不对吧?这样他不就发现了吗?她心一硬,干脆把小布人拿起来,塞进锅灶底下,用火烧了。
第二天晌午过后,尹怀堂回到了家。这个时候,他一般是在外边吃了饭的,她便也不再多问。一般情况是,因为忙了一头晌,这时候她都有些累,要到里屋床上躺一躺。听动静男人进锅屋了,好像是把一些人家送的东西放到那里了。
他会不会看见墙洞子里的变化?表面看,这个人办事没啥规律,许多时候都神经质似的,说做什么突然就做了,叫你感到意外。她在床上,心怦怦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外边的动静,他要进屋了,就把眼闭起来,装作睡着了。想:他要是发现了小布人的事情,问起来该怎么说?——怎么说?就是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可她等待的话一直没听到。尹怀堂好像是站在了床边,默不作声,连喘气的声音都很平静。他掀开被单,把她扯了过去,看来是又要折腾她了。她心一跳,还是闭着眼。
对她来说,这也不算不正常。因为,他在那方面出奇地厉害,不分时间,那股邪劲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来了,一上来就折腾她,折腾的花样也太多。她每次都闭着眼,由着他去。有时疼得浑身冒了汗,也咬着牙不吭声。眼下他又要来了,她想:忍住算了。
他扒光了她的衣服,把她的脚并起来,捆住了,又把她的手腕并在一块,也捆住了。他好像是有意从锅屋里带过来一些绳子?又要玩什么花样?他把她的腿向上一推,蜷在了胸前,接着把她的手拉起来,和腿关节捆在了一起。她身子成了一个团。
她突然觉得不好,不能再装睡了,睁开眼刚要喊,一个布团一下塞进了她嘴里。
那一番折腾啊!她成了一个面球,被翻腾,揉搓,掐捏,撕扯,捶拍,抠插,她知道他肯定是发现墙洞子里的变化了。没办法,这是早晚的事,咬牙挨着就是。浑身眼看要被折腾碎了。男人终于开腔了,边大喘着气边说:“你狠毒哩!身子给了我,心还在那个孽鬼身上!毒哇!我咒他,你心疼了?你的祖宗被他家祖宗用猎枪打死了!你公公被他投进监狱害死了!你还向着他?你卖祖宗哩!不识好歹哩!”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狠。
她嘴里呜呜哼着,眼睛直往上翻,眼看要死过去了。
他还不松劲,说:“今日里就叫你长点记性!”接着,男人的那物件插进了她的体内,那物件是乱插,下身的每一个洞孔都插。先是极冷静地,一下下地,不紧不慢地,后来就是急速地,像大马力的打桩机那样疯狂。
她浑身是汗,开始觉得皮肉已经离她而去了,后来又觉得灵魂也飞出体外了。终于,昏了过去。

3
此刻,灌木丛中的故事还在继续。
关峰一看到那个道貌岸然的螳螂,就知道要有事情发生。
别看它安然得很,其实它那长长的脖颈上挑着的脑袋,此刻正像一个雷达,在敏锐地探侦着附近的信号。那个正在亢奋地摆弄着自己猎物的蜂儿,已经被它眼睛的视网膜套住,并通过大脑,结晶为一个目标,令它浑身的神经、腺素都激动起来,进入了准备状态。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以优雅的外表掩护着的。
好容易把猎物拖带过到这里的蜂儿,此刻也注意到了这个身条长长的家伙。在安静的空气里,嗅出了几份不祥的意味。不过她在心虚之余,还是存在一丝侥幸和不服气:不行!应该把这个危险的家伙赶跑。
她放下猎物,向那个家伙猛冲了几步,但也没靠得太近,在适当的距离停下来,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她的本意是提出警告,叫对方走开,但对方还是端坐在那里,安详泰然。蜂儿反倒没了主意,脑袋侧侧,思考一阵子,又虎威威地向对方接近几步,从它身边走了过去,传递了一种更强烈的信号。对方还是端然不动。
蜂儿终于放了心,回头把猎物抱起来,兴冲冲地走过来,想从它身边路过。
就在这时候,螳螂突然浑身一颤,翅膀半开,空气中“飒~~”地掠过一丝颤音。蜂儿身体被这颤音穿过,陡然感觉不祥,刚想躲开,已经来不及,只见空中“刷”地闪过一道长长的闪电,接着就是一个回收,蜂儿和她的猎物已经被钳在了螳螂的长臂之中。
关峰自然知道螳螂那双长臂的厉害,武装到了任何一个角落:臂节里边有两行尖刺,外边的一行有四个尖齿,里边一行有十二个,长长短短交错在一起。在两行尖齿的尾部,猛然突兀出四个更长的刀刺。长臂的胫节上也有两行尖齿,不过更加细密,跗节上还有一个赛过钢针的尖钩。它的前胸像一个长长的、有力的弹射器,长臂就连接在这上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捕抓器。当前胸猛然用力,把一双前臂抛射出去,抓住猎物并蜷缩回来后,长臂就是一架尖齿互相啮合,关节互相钳制的完美机器,任何猎物也会失去反抗的能力。
关峰看到这里,心一紧,本能地想过去解救蜂儿,但又想到自己的原则:不介入昆虫之间的争斗。它们是天然的竞争关系,人的介入是不合天道的。再说,这是一个难得的镜头。
他还注意到了它们身后的那张蛛网,像一张美丽的挂帘,在风中悠闲地摆动。它会不会成为这个正在发生的故事的内容呢?他悄悄按着快门。
他看见,螳螂用长臂夹着猎物,几个尖齿已经刺穿了猎物的肚子,螳螂悠闲地用它的小嘴一口口啃着这块柔软的部位。令关峰惊奇地是,此刻蜂儿竟然还在不屈不挠地咀嚼着苍蝇的胸脯,好像对自己的生命既没有疼感,也没有担忧。
关峰却受到了震撼。蜂儿的生存意志竟然这么坚强,只要生命还有一丝活力,也不会放弃努力。她还惦记着家园里的宝宝,她要把肉糜团加工好,带给它们。不过,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眼看她的身体一点点进入了螳螂的腹中,连同那只苍蝇的残肢。
这个故事是不是就要结束了?不,接下来的一幕又吸引住了他。
他看见,那个螳螂完成了一次美妙的进餐,气宇轩昂地调转过身子,向前走着,向一丛荆条爬去。假如爬到柔软的枝条上,上边有嫩绿的叶子遮掩,倒是一个饱餐后休憩的好去处。它爬了上去,却觉得足下有粘物拦绊,就用腿足扒拉,可越扒粘得越厉害,越厉害越扒,气得后边几条腿全用上去了,终于挣脱开粘物,却一下踩脱了,身子掉在了一张丝网上。
它感觉不好,使劲挣扎,长腿使劲刨挠,那丝却一个劲地往腿上缠。它身子又是几弓几挺,丝网也只是随身子颤晃,还是挣脱不开。丝网的晃动,终于给网的主人——一只蜘蛛传达了信号。
这是一只体形巨大的蜘蛛。它的巢穴在荆条下一块石头下的洞子里,一根细细的丝线连了过去。它就通过这条丝线的抖动,知道了猎物的来临,而且通过剧烈的震动幅度,知道了猎物的庞大。但是它毫不惧怕,警觉地向猎物靠近。
螳螂感知了危险,肚子翘起来,长臂半张,摆开了决战的架势。显然,只要蜘蛛进入攻击范围,它的一次攻击,就足以把对手钳个粉碎,或者干脆用尖钩戳穿、豁碎对手的肚子。这个可恶的、就知道用丝网缠人的坏家伙!
不过蜘蛛显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并没直接靠近他,而是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窥探着出击的机会。
螳螂的反抗也不是没有效果,几次强烈的震动,都使蜘蛛掉了下去。不过每次都有一根丝线相连,使它像荡秋千一样荡在半空,接着就会顺这根丝线重新爬到网上去。
蜘蛛又一次接近了目标,终于决定了进攻的策略,八根长足调整了一下身体,把背转向了对手,就像一个炮架子调整好了炮筒。炮筒就是它的喷丝口,它开始喷丝了,每当有丝喷出来,它的一条后腿就会把丝挑起来,撒网似地撒开,另两条长足就像打渔人撒网时两只灵巧的手,张合整理,形成蔚为壮观的网,宛如白虹挂向空中,又款款落下来,落到了对手身上。丝网一道道,一层层地抛洒出来、降落下来,终于,偌大一个螳螂,竟然被活活包在了里边。
这样紧张地劳作了一会儿,蜘蛛也累了,爬到丝网中间,静静地休息了一阵,接着便向猎物靠近。虽然猎物已经不能动了,但它还是显得很小心,先在猎物肚子的左下侧咬了一口,就退了回去,让毒液在猎物身体中慢慢发挥作用;待一会儿,又过去在猎物肚子的右下侧咬了一口。直到确信猎物完全失去了知觉,才安然地稳住了,在猎物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小口,吸吮起来。
关峰知道,对这个蜘蛛来说,这将是一顿长久的美餐,他是等不及的。他想明天再来看看结果,要给这个系列片一个明确的结局。

4
经过昨日那一番折腾,姜娥沉默多了,除应答婆婆几句话,决不主动对男人说话。她的仇恨埋在了心里,叛逆的萌芽更加坚挺了。她突然想见洪山哥,强烈地想见到他。要说以前觉得对不住他,终于远离了他,那么,在结婚了的今日,反倒想见他了,好像因为是对尹怀堂的报复,心就更坚决了一些。
有了这念头,她放松多了,脸上的冷霜融化了许多,多少活泛一些了。对尹怀堂的话,也有些应答了。
尹怀堂高兴起来:女人嘛!和你抗一阵,劲儿一过,也就那么回事了。这也说明姜娥总而言之是通情达理的,和一些脑子是榆木疙瘩的女人想比,懂道理多了,毕竟是高中生啊!看看吧,过去看起来自己搞对象不顺利,还惹了许多说法,可实际证明怎么样?自己不搞了个全村最好的闺女?还有文化哩!还比自己小七、八岁哩!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这么一想,对姜娥也就好了起来,许多事情都开始让着她。
这天,又有人请尹怀堂出去看风水,他正待走,姜娥突然说,她多日没回家了,想回家看看爸,把爸的衣裳洗一洗,把家里拾掇拾掇。
尹怀堂痛快地应承:“是啦,是该回家看看了。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的。”
他想:自己出门,按说她乘机回家看看就行,用不着和自己说,可还是说了。自己的婆姨真是很懂事理的。
他出门后,姜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手机多日不用了,她曾经摆弄过,男人眼光冷冷地甩过来,鞭子似地抽了她一下,她就把手机放抽屉里了,再也没拿起过。今日拿起来,知道肯定没有电了,就紧忙着充电,充了个多钟头,估计够用了,就拔下了电源插头。
她急忙给徐洪山的手机发短信:“洪山哥,我想见你,有空吗?”
发了后,就把手机攥在手里,心怦怦跳,猜测着能不能收到回信。
不多一会,手机真的发出了接收到短信的提示音,她心一热,赶紧按出短信阅读,一行字显示了出来:“我也想见你!十分想见!我在村委办公室,没别人,你过来吧。”
姜娥到东里间和婆婆打了个招呼,赶紧出了门。
她一路看着周围,先是顺回家的路走,瞅个没人注意的功夫,拐向了去村委办公室的路。好在路上碰到几个人,也只是随便打个招呼,都没怎么注意她。
又瞅个空子,她一闪身,进了村委办公室。
这个原来的徐家祠堂,虽然只剩下了几间堂屋,但那结实的石砖墙,盖顶的细瓦,飞翘的檐角,还残留着悠久岁月的沧桑和威严。在里边,总能感觉到一种旧扑扑的、略带霉味的味息。她进来的刹那,不知怎地就打了个寒噤。好在她立马就看见了徐洪山那熟悉又陌生了的身影,再也忍不住,所有的顾虑、自卑、忌讳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下扑过去,眼泪扑簌扑簌淌下来。
徐洪山本来是想冷静地面对姜娥的,此时心酸酸的,也压抑不住激动,抱住她,腾出一只手给她擦眼泪。自己的眼泪倒淌下来了。
两人身子贴了许久,他沙哑着问:“娥,也可能我不该问。可你毕竟得叫我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姜娥哽咽着说:“该问!哥,是我对不住你!我就算死几个死,都还不了你的情啊!”
徐洪山赶紧说:“你甭瞎说!只要你好好活着,咱的心就可以永远在一块!”
姜娥问:“洪山哥,你真的不嫌弃我吗?我都这样了你也不嫌弃吗?”
徐洪山说:“娥,你还不信哥吗?”
姜娥稍微一犹豫,又抱住徐洪山哭起来。
徐洪山想起村里的一些传说,和他的一些感觉,估计姜娥肯定是掉到尹怀堂的一个圈套里了!这个过程肯定很复杂,很残酷。她一时不好说,他一时也不好硬问。
伴着抽泣,她身子在他怀中一抽抽地动,那柔柔的感觉,渐渐激活了他的意念,血渐渐热起来,沸腾起来,一股野性蓦地鼓胀开来,说不上是报复还是一种爱怜,抑或是两者都有,两手把她的头一抱,照准她的嘴就吻起来。狠狠地吻,黑天黑地地吻,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也回吻他。
他拦腰把她抱起来,一下放在桌子上,就要解她的裤腰。她上半身躺下了,腿耷拉在桌沿上,身子酥软了。但当她觉得腰硌得生疼,下身发凉了时,神经激凌了一下,猛丁坐起来,说:“哥,这里——不好,什么时候我约你,咱找个更好的地方,好吗?”
徐洪山也清醒了,觉得姜娥说得有道理,一是在这里是挺危险,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人;二是屋里这暗幽幽的空气里,似乎总在分泌着一种叫他觉得不舒服的东西。于是就强忍着欲望,说:“什么时候?我可等你啊!”
姜娥收拾好衣裳,泪汪汪地说:“哥你放心!等着我!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家看看爸,帮他拾掇拾掇家。”
徐洪山理解地点点头:“你回吧!我等着你!”
他们又抱了一会子,缠缠绵绵地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