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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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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备去市行参加了一个会议,又去原西山支行办了一些事情,顺便回家。他先去看父亲,父亲说,“昨天你三叔夏信义来了,拿了不少东西,在这吃的饭,喝的酒,一直耍到很晚。说起你去开发区干行长,他很高兴!说要去找你。”
  夏备说,“这位三叔可是多年没上门了。找我干什么?是要贷款吧?”
  父亲说,“你就是贷给他也不怕,据说他们的物资贸易公司效益很好。你三叔可是个本事人呢!”
   “好不好不能光听他说,什么物资公司,皮包公司罢了,现在这样的公司满天飞。依我说,他的东西就不该留,收了他的东西,会让我为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个什么东西。”
  父亲叹口气说:“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嘛,不能用静止的眼光看人。他在党政政关干了这么多年,也该学好了。说到家,他也是你三叔,比二下旁人强。你贷给他,他好意思不还?”
  夏备不高兴了,说:“我说爸爸,你来不来就替他说话了? 今后以这种方式所谓来看你来送礼的人还会很多,一定不能上他们的当。”
   “他临走还非留下一千块钱,说是提前祝贺我六十大寿。”父亲从抽屜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夏备越发不高兴了,冷笑道:“你看吧,他出手这么重,还真会找借口,你六十大寿还差两个月呢!爸爸你知道的,我收礼有个‘三不原则’。”他收礼的‘三不原则’是:“不收现金,不收金货,不收大件。”
   “嗯,是有点重,这一千块钱我也不想要他的,等以后退给他吧。”
  这三叔是夏备的族叔,比夏备大五六岁,是小时候村里的孩子头。夏备在老家那几年,跟着他玩耍过。三叔虽顽劣,但是爱看闲书,能讲很多三国故事,能言善辩,鬼心眼多,自称小诸葛,是夏备儿时心目中的大能人大英雄。前些年听说三叔一直在物资局跑业务,想不到现在也混成个什么经理了。小时候三叔教他们干的那些糗事丑事,父亲怕是早已忘记了。
  夏备又去岳母家看了两位老人和女儿幸子,幸子自小跟姥姥姥爷,都不愿意跟爸妈一起过了。回到自己的家,妻子吴梅已提前下班,做了一桌好饭等他。吴梅在一事业单位工作,工作比较闲散。他半开玩笑地说,又早退了啊,贪污公家的时间和纳税人的钱。她压低声音兴奋地告诉他:快过清明了,怕别人来,家里没人。这两天咱家来了好几拨送礼的,都是你曾经分管的企业和下属,他们说一来祝贺你去开发区上任,二来快过清明节了,来看看。夏备哼了一声说,清明?清明也要送?说着斜了她一眼,这是对她早下班回家专等人来送礼的不屑。吴梅说他们送了那么多东西,张厂长送了什么什么,李总送了……夏备便不耐烦,说只要不违犯我跟你说的“三原则”,你看着处理就行了。
  晚上上床后,吴梅主动把手搭在他身上,这样的亲昵动作在她实不多见。仕途顺利,新官上任的兴奋,让他激情勃然,自然也就有了那种欲望。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她除两腿分了一下外,几乎没动。他一如既往地干着,大脑又如屏幕般开启了,往常总要闪出某个中意美女的娇好面容和窈窕身姿,或认识或不认识,或现实中或电视电影里的。有时他幻想着将那美女紧紧地拥抱着挤压着操弄着,她兴奋得叽哇乱叫了,他淋漓又酣畅……但一定神,却发现妻子还在一动不动地躺着,他便兴味阑珊,有时甚至半途而止,妻子也并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此刻他大脑竟是满屏幕的那粉衣绿纱女子,特别是那女子靓丽而温柔的笑,让他亢奋不已……
   “他们说你从小行调到大行是重用呢。”身下的吴梅突然说了句。
  他像被人突然拍了一下,那电视屏幕如瞬间断电,美人顿失。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应付道:“哦哦,那当然,西山县山沟旮旯,开发区重在经济开发,经济发展的两极嘛。”幸好这话题颇让他自豪,电源立马又接上了,美人又闪现出来向他倩笑。他使劲动了两下,似在向美人用力……
   “哎,你说,是不以后开发区送礼的会更多?”她话语间难掩兴奋与向往。
  断电,黑屏、美人杳然……他翻身下来,长叹一声……
  第二天下午,夏备回到开发区农行。他刚下车,门卫远远地跑过来报告:“夏行长,外边有人找你,说是你……三叔。”他一愣,这三叔果然来了,这么快。他朝大门口走去,果然见三叔夏信义站在那里。
  他有十几年没见着这位三叔了。一见面,他有些意外,夏信义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穿着打扮竟还如农民般简朴,全不见珠光宝气,商贾气息,更不似眼下官场商场之人大腹便便,臃肿不堪,相反还有些面黄肌瘦,但精神饱满,两眼炯炯放光。毕竟是族亲长辈,又是小时的玩伴,他和夏信义握了握手,寒喧了几句,便似找到了一些小时候亲切并随意的感觉。
  这时,旁边轿车门一开,下来一年轻女子。夏备一震,这不是前天晚上相遇的那位绿纱粉衣女子吗?他立时目光呆直了……这女子穿一件粉红色上衣,一条浅蓝色水洗磨白直筒牛仔裤,项上扎一条水绿色纱巾,笑模盈盈地走过来……哦,是看错了,模样不像。眼前这女子粉红白嫩的娃娃脸,圆圆大大亮亮的眼睛,齐眉的刘海,一笑两酒窝。
  夏信义向夏备介绍,“这是小鹿春子,我们公司管帐的,也是我的义妹,日本籍。”
  小鹿春子嘻嘻笑着,大方地向夏备伸出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夏行长啊,久仰久仰,想不到夏行长这么年轻帅气。”
   “哦哦……”夏备赶快恢复了常态,握了握小鹿的纤纤玉手。“小鹿春子?日本籍?义妹?”他看看夏信义,又看看小鹿,一串疑惑。
   “是啊,她父亲曾是侵华日军……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夏信义说。
  夏备越发觉得奇了,却不好多问,便玩笑道:“哦,这么说小鹿小姐也应是我的长辈了?”
   “岂敢岂敢!夏行长折杀小鹿也,若您不嫌弃,也认我作小妹好了。”小鹿认真又天真地说。
  爷俩相视一下,都乐了。
   “若那样可就乱了辈份了。”夏备说。
   “呀——也是哦,是有些乱套。”小鹿一拍巴掌,似梦中初醒,不过随即又释然, “要不咱各亲各论,夏行长,咱俩只管认兄妹,不管你三叔不就得了。”
  爷俩又笑。
  夏信义说,“好吧好吧,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和我八侄细论,怎么论都行。现在我要和八侄叙旧了,你们也办事去吧。”他朝小鹿和司机挥挥手。
   “好,你们忙。”小鹿又伸手握住夏备的手,“那,夏行长咱俩就再——见。”她将“再”字一拖长,就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是个聪慧且天真有趣的女子。一席玩笑让夏备感觉轻松。
  夏备引夏信义上楼,进行长室坐下。夏备从橱里一堆烟里翻出最好的烟——铁筒大中华拆开来递给他,“三叔,我还记着你烟头大……”
  三叔苦笑着摇头摆手,“啊啊……那都是小时候的丑事……小时候玩劣得过了……忌了,烟酒全忌了,早改邪归正了。若再那么无所顾忌地胡抽滥喝下去,早晚不得好死啊。”
   “忌了?您真忌了?!”夏备深感意外,不觉对三叔肃然起敬。小时候三叔带头领他们抽烟,除发动孩子们从家里偷,上街拣烟头,拣卖废品攒钱买外,三叔最拿手的是从大人让孩子们割肉的钱里“掐钱”。那时猪肉统由公社食品站供应,八毛一分钱一斤,大人一般给孩子一元钱让去割肉。三叔便轮流从孩子们的割肉钱里扣下一毛九分钱,让这孩子割一斤肉,回家虚报成一元钱的肉。这一招居然屡试不爽。 三叔用这钱买烟卷买旱烟丝,分给孩子们抽。三叔烟瘾大,能一连抽好几支。夏备则经常被呛得涕泪横流,咳个不停。三叔自豪地说,不抽个十斤八斤的旱烟或一天三盒的量,没个十年八载,练不出他那烟头。就冲这,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夏备都把三叔视为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和偶象。
  夏备也常被三叔“掐钱”。每次,他都战战兢兢,小小的心如坠巨石。那段时间,他常做噩梦,半夜被吓醒。噩梦中,三叔是一个神通广大的鬼魅。
  后来,小苇子他姥娘首先发现小苇子割回的肉份量不足,小苇子按照三叔的提前教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一口咬定是食品站的事。小苇子姥爷去食品站找,和割肉的小伙子大吵了一场。又后来,另一个孩子的家长也去食品站大闹了一场。再后来,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夏备身上。他斩钉截铁地说食品站割肉的那小伙子不地道。那时夏备的父亲是公社干部。父亲一气之下找到食品站站长,说你们接二连三地给人家少斤短两,说明有关人员有严重贪污嫌疑。食品站长报告了派出所,派出所把那小伙子抓去关了一阵子。小伙子被放出来后,便疯傻了,工作也丢了,媳妇也找不上,成了个废人。后来,夏备离开了老家,听说三叔让更小的孩子做这坏事。但事情很快就败露了。食品站和孩子家长一起查明了事情真相。夏备也被父亲狠揍了一顿。从此,三叔声名狼藉,臭满乡里……夏备心目中的第一位偶象级的英雄人物轰然倒塌了。父亲对那位疯傻的小伙子愧疚终生……
  夏备一边给三叔泡茶一边由衷地赞叹,“不简单!三叔,您真是不简单。不过在生意场上,这不喝酒不抽烟怎么能行?”
   “烟酒至多是人们交往的润滑剂而已,从长远来讲,要想在商场上取得成功,还得靠诚信,靠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这与交朋友的原则是一致的。”三叔认真地说。
   “哦?”夏备不觉瞪大了眼睛。“现在像三叔这样的商人真不多见。”
   “八侄啊,”三叔正色道,“我们夏家祖上若干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家风纯朴,克勤克俭,虽没大富大贵,但也没出奸恶势力小人,十里八疃威望极高啊。因为这,我父亲,也就是你叔爷爷还被乡亲们推举干过一阵子保长呢。”
   “三叔说得是。”夏备感觉与三叔又似近了一步。
   “八侄来开发区上任,我打心眼里高兴,想正理八经地为你庆贺一下。我今天来,就是专门请你的。明天中午,海蜃大酒店,区经济工作会议一结束咱就去。如何?我想再请上区里的领导、几个大企业的老总。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看来三叔的能量还挺大。夏备想,不过一想到喝酒,夏备的头就大,他推辞道:“三叔,咱爷俩就不必客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八侄,你新官上任,这欢迎庆贺酒可不是一般的酒。面上是我请你喝酒,实际上是请你给我扎架撑门面哩,在外界也好看。”三叔郑重其事道,“我不请你,别人也会请你。这些日子,来请你的人,会挤爆你的门。没个把月,怕轮不下来。明天贾大公该请你的,规格肯定很高。别人自然不敢和他争。但这次我倒想和他争一争,谁教我是你叔呢!”
  夏备颇感意外,“这么严重?这么复杂?请个客还有这么多讲究?贾大公果真那么牛?我有这么重要?值得这样?”
  三叔摇摇头,“八侄,看来你对自己职位的重要性和妙处还不甚明了啊——这个到时你自然便知。要命的是你对开发区的一些重要情况,包括官场商场习俗和各种明里暗里的规则竟也不了解!这怎么能行?看来你还是书生气啊,八侄。这可是来此间混的‘护身符’,马虎不得,搞不好会因此翻车摔跟头,甚至毁了前途,伤及生命!前任区邮电局长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是前车之鉴啊!”
   “有这么严重?!”夏备惊谔道。
  三叔点点头,呷了口茶说:“要说这喝酒,别人的酒,别的名堂的酒你尽可以不喝,别人的面子你也可以不给,包括你三叔我的,但贾大公、王礼通、秦半两们为你摆的欢迎庆贺酒你千万不能不喝,而且该大喝。”
  夏备说:“你提到的这几个人,我以前只知道贾大公,其他这几个人想必也大有来头。可巧我昨夜碰到一个奇人……”夏备将昨夜遇到疯道人的情境及其念叨的那些话说给三叔听。
  三叔点点头,“听好几个人说见过这疯道人,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据说他自称海蜃真人……他念叨的那几句顺口溜在开发区早就流传。说的全是实情,他提到的几个人都是开发区举足轻重、赫赫有名的人物,除李三闹外都有相当的势力和后台。他们的企业都是你们行的贷款大户,和你们银行是鱼水关系,谁也离不开谁,想不紧密都难,以后你们必然常来常往,三天两头一起喝酒……贾大公尤其了得!他原是公社的一般干部,后转而搞企业。才十几年的功夫,他依托原来的公社机械厂,靠收购买卖东海港废油起家,迅速兼并、收购了十多家国营、区办、镇村办等多种所有制形式的企业,成为开发区最大,跨行业最多的集团公司,好似吹气泡一般。若论手段和能量,论那上天入地,纵横人寰、黑白两道的本事,在全东海市怕也找不出第二个;王礼通,外号王大肉,是开发区法院院长兼政法委书记,公安局、检察院都干过,在司法系统树大根深,说一不二,面上人称王老大。秦半两是前海镇镇长,据说是苟市长老婆的一个旮旯亲戚,自称是苟市长的内侄。他原是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办事员,明摆着是下来镀金的。只要靠山不倒,他自前途辉煌。”
   “哦?秦半两,是不就是秦一金?我已经收到了他的请柬。这儿还有一份。”夏备从办公桌上拿过那两份请柬给夏信义看。
   “正是,人们背后只叫他秦半两。”三叔看了请柬说:“对了,这就对了,只差贾大公了。田萍原是王大肉的下属,后来转行搞企业,有王大肉罩着,很快发迹。海蜃大酒店也成区法院的经济实体了。王大肉本来万事不求人,社会上、企业界的有些事情他却硬要掺和进来,平添了不少惊险和热闹。”三叔喝一口水,夏备又给他续上。三叔继续说:“但凡重要人物调来开发区,从区委区政府及各部门,到各企业、各镇村,都要轮换摆酒宴欢迎庆贺。但摆和摆不一样,表面上看大家都极尽奢华,争比阔气,但实际上人们看重和攀比的不只是这,而主要是宴请次序的先后。这宴请次序,不仅反映宴请者与被请者的相互重视和亲密程度,还标志着宴请者的地位和势力。因此,人们都把宴请次序当成一场地位和势力的排序之争。越先请的就越有面子,越有价值。先宴请者得到了一种先行结交重要人物的优越感,也就有了在各种场合,在人前人后摆话和吹嘘的资本,如他和某重要人物拚了多少酒以及酒宴的细节,这重要人物的身世经历、家庭出身、背景、脾性、趣闻逸事等。他像新闻发布会的权威发言人似的,拥有了这些新闻的优先发布和解释权。如此之多和重要的第一手资料,始出其口,足以让他摆话和吹嘘起来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唾沫乱飞。而别人只有干听和羡慕的份……”
  三叔侃侃而论,夏备孜孜以听,虽有些头大,却颇觉新奇。“想不到咱开发区……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他感叹。
   “所以,工作可以不做,这酒却不能不喝,喝酒不能不醉,但却不能糊涂。开发区是城乡接合部,自有其特色。”三叔说,接着他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在宴请次序上,大家原先争得不可开交,但自上任邮电局长的事后,大家都不再和贾大公争了,这排序也就基本固定了。等这几位请完了,才轮到其他人。这个排序是万万乱不得的,否则便等于当众打他们耳刮子。”
   “幸亏三叔跟我说这些,要不我还拿他们的请柬不当回事呢。”夏备暗自侥幸,拿着两份请谏看着,忽又恍然大悟:“我说呢,为什么这请谏上不写宴请的具体日期呢。不过,”夏备又问:“既是这样,三叔又何必和他们争这个宴请的先后呢。”
   “这个,八侄就不用管了,我自有道理。”三叔笑了笑,笑眯的眼睛倏地一闪。夏备从这倏忽一闪中似又看到了那个少年时狡黠的三叔。
  正说着,钱红敲门进来,“夏行长,有客人啊,哦,是夏局长,您可是稀客。”她向夏信义伸出手。
  什么?夏局长?夏备一愣,随即也站起来,“哦,你们认识?”
   “堂堂的区物资局夏局长啊,谁敢不认识?。夏局长叫我小钱好了。夏局长原来和夏行长是一家子啊。真是太好了!”钱红说。
   “哦,三叔,原来您的公司是物资局……您也不自我介绍一下……”夏备埋怨道。
   “嘿嘿……是政府机关,又是经济实体,实际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各有用场,根据需要而定。这样,政企两边的好政策我们都可用,也利于发挥两者的优势。搞活经济嘛,摸着石头过河嘛,哈哈……”夏信义拿出名片来递给夏备和钱红。
   “哈哈……如此说来,物资市场还不让你们给垄断了,哪还有别人做的份?”夏备边说边接过名片来看。
  名片上印着:
  东海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物资管理局 局长兼党委书记
  东海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物资贸易公司  董事长 兼总经理
  夏信义
   “三叔,您可真是低调!我还以为……”
   “是啊,现在大大小小的物资公司、商贸公司遍地都是,提个皮包,刻个图章,就可以开公司了。”三叔像是偷听了夏备昨天跟父亲说的那些话似的。
  夏备暗自脸红。“三叔的公司是国企大公司,当然不能和这些小皮包公司同日而语。”他急忙说。
   “是呀,夏局长的公司,存款动辄几百万,是各家银行争抢的优质大客户,只可惜在别的行。两位领导既然有这层关系,我们可以多加强合作嘛。我们还可以合作搞经济实体。”钱红说。
   “当然该好好合作,但工行对我不错,贷款基本能满足我的需求。搞经济实体倒不难,只要有足够的资金,现在这形势挣钱真的很容易……”夏信义说。
   “三叔公司贷款很多吗?”夏备问。
   “不是很多,一次也就一两千万,一般都是短期的,不过每次一需要就是急的。” 夏信义回答。
   “光物资贸易公司的大楼就值好几千万呢。我看论条件绝不亚于咱行现有的那些贷款企业。”钱红又说。
  夏备没再接话。毕竟他还不真正了解情况,也没看过公司的帐表。
   “这些以后再说,八侄,钱行助,咱一起出去吃个便饭吧。”夏信义说。
   “怕不行吧,今天结息。我得给夏行长看守后院呢。”钱红看看夏备。
  夏备笑笑,没表态。
  钱红请夏备在一些报表上签字盖章。夏备进里屋拿章。钱红跟了进去。她压低声音关切地问:“夏行长昨晚休息得好吗?”
  夏备并没抬头,应道:“好”。
   “嗯,那就好。”钱红盯着夏备,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从里间出来,钱红和夏信义招呼一声,出去了。夏信义对夏备说:“八侄,咱爷俩就溜达着到街上吃个当地小吃如何?”夏备应着,想,正好听三叔多谈些情况。
  爷俩上街找了一家店面不大,却很整洁很有特色的的饭店,“平德民俗粥店春银分店”。两人进去,找一临窗的小雅间坐下,点了几样特色小吃,边吃边继续聊。夏信义讲前任邮电局长的故事,“那邮电局长从市局下来,一介书生,我行我素,傲气十足,不太理会开发区这几位头面人物。他一上任,贾大公让人去请他,赶上他有事拒绝了。第二天,贾大公亲自登门请他,他又推说有事拒绝了。当晚秦半两请他,他去了。那时大哥大刚上市,秦半两让镇属企业给他买一部大哥大,也是全区第一部大哥大,要最好的号。邮电局长当场答应把尾数918的最好号给他。
   “第三天贾大公让人带着钱直接去找邮电局长,说我们贾总要买一部大哥大,要全区最好的号。局长给他一个尾数928的号,说这是目前最好的号。来人说我们贾总要那个918,局长说那号已给了别人,人家多交了一千块钱的选号费。贾大公说钱算个屁,让人当场拍给局长一万块钱。局长说你多给钱也不好办,秦镇长那里我不好说。来人说你只管把那号给我们,秦半两那里由我们贾总去说。局长于是和秦半两商量。秦半两一听就来火,说甭理他,我也给你们一万。贾大公立马让人给邮电局再加了一万,私下又让人送给局长个人一万……秦半两眼看争不过贾大公,就说这部大哥大是为商书记买的,商书记理应用最好的号。贾大公针锋相对,说我是全区最大最好的企业集团,商书记要用也得我给他买,犯不着你秦半两给书记舔腚。一时间,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后来还是商书记出面平息了这场纷争,他说我是区委领导,用企业给我买的大哥大不合适,劝你秦镇长也别用。春发集团是咱开发区的门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我们开发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形象,老贾比我俩都需要……秦半两和贾大公这才偃旗息鼓。邮电局长暗自高兴,他俩相争我受益,局里和我两盈。岂不知他的噩梦也从此开始了,先是一次大醉后,稀里糊涂地撞了路边树,昏倒在地,可巧被从后边开来的一辆车压断了腿,伤还没治好呢,又被人告发进了检察院。”
  夏备听得脊背发凉。“想不到开发区有这多红头黑脸的人物,真是一凶险的去处。”
  夏信义却笑道:“想八侄不至于这就被吓倒了,你好歹也学过辩证法,知道水载舟亦覆舟的道理。就像这个碗,”他指着桌上的一个空碗,“从正面看,它好比是一个陷井,弄不好会掉进去。但如果把它翻过来呢?”夏信义“啪”一下把碗扣过来。“它又好比是一座山了,你完全可以踩着它攀高!”稍顷,他又强调说,“攀高!知道吗?八侄,这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其它一切的一切,都得服从于它,该抛弃的就抛弃,该牺牲的就牺牲!其实这些年从开发区出去,爬到省里市里的也不少,像市委的宋副书记宋教梓等……”
  夏备盯着碗沉思良久,然后拍拍桌面,会意地笑了,真诚地说:“谢谢三叔。”
  两人吃完饭,走出酒店,远近已灯火一片。爷俩热情握别。
  夏备走回银行,门卫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一华丽的大红烫金镶银嵌彩花请柬,说,“夏行长,春发集团的人送来的。”
  果然不出三叔所料。夏备接过请柬打开,几排烫金大字耀人眼目:
  东海春发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党委书记贾大公携东海集团海内外全体同仁热烈祝贺夏备先生荣任东海经济技术开发区农行行长!
  兹定于一九九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十一时五十八分在海蜃大酒店为开发区农行行长夏备先生举行盛大欢迎庆贺仪式和宴会。特邀请本区党政领导、社会各界名流出席。
  恭请光临!
  东海春发集团有限公司
  一九九二年三月二十一日。
  夏备看着,苦笑着摇摇头,心说也太郑重其事了吧,也不先问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明天上午须参加区经济工作会议,且中午已答应了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