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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十字绣的男生

作者:凌仕江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11506      更新:2016-03-31

       男生遇见女生是一次上海的旅行。
       其实他们一直同在一个小镇,甚至同在一条街生活。而且他们的父母都认识。这次旅行,母亲将女生托付给男生母亲。一路上,男生都在注目女生,然而女生并不来电,因为在女生心里,她不愿接受比自己小的男生。
       可是男生从此忘不了女生,除了每天QQ上聊天,还会时刻出没在小街尽头张望女生的窗口。
       很多时候,女生在学校周末也不回家,只怕遇见那个比她小的男生。可是男生约她几个星期了,而且还提出要送她神秘礼物。总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吧。女生想来想 去,无论如何,还是要给男生讲清楚不喜欢他的理由,尽管这很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女生一边踱着步看窗外,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潜台词。
       窗外雪花在飘,女生下了楼,眼里刺了一道阳光。小街路面像是洒了一层厚厚的盐。
       男生想着女生终于肯约他了,心里的小鹿已经提前站在小街尽头活蹦乱跳。也可以想象他种了数月玫瑰把整条小街都绽开心花怒放。冷风如千万只虫影在街区里晃荡。 能见到女生,他不知多少个夜晚幻梦一场。醒来,他又开始拿出针和线,还有自己设计的图纸,一针一线,绣个不停。有时,眼睛快睁不开,线就容易打结,他只好 撤了重新换线,穿针。他一直记得在上海街头,女生告诉他的,蓝色代表青春,紫色代表纯洁。他把她名字的两个英文缩写绣进两个脚印里,小巴掌大的一块十字 绣,前一个字母蓝色,后一个是紫色。
       十多个日日夜夜,男生熬红眼睛,指尖在针线之间,停停走走,飞檐走壁,总算完成一件大事。可是除了单调的名字,还应该再绣点什么吧?男生捉摸半天,感觉女生 在十字绣背后像小猫一样躲着他,于是他灵感大发,别出心裁,又在那个名字的反面绣了一只吻着玫瑰的小黑猫,蓝色的围脖,贼溜溜的眼睛,妖娆的尾巴,着实有 点可爱。男生将绣好的十字绣送到街上裱成一枚小圆镜。每天晚上,他都捧着十字绣小圆镜,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想她一定会喜欢这礼物。
       礼物就免了吧!如果我收下,这算什么呢?女生见机行事,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她懂得被人拒绝的痛苦。
       男生低着头,顿时陷入沉默。只有小口小口的风撕咬着他的头发。许久才抬头,男生叹息:每次被女生拒绝,都嫌我太成熟,只适合做朋友。
       不,如果我们要做男女朋友,你应该再成熟一些。女生加上了这个让男生防不胜防的理由,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男生再也无话可说。
       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里,他永远说不过对方。毕竟他才十六岁,比女生小两岁。男生拿着十字绣的手,在风中抖得很厉害。十字绣并不懂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十八岁女生眼里,他会成熟得那么离谱。几句比雪花更简单的对白,让他回家想了几天也不明白,究竟是女生嫌他不够成熟?还是自己过于成 熟?一个连礼物都送不出去的人,真是失败到了极点。于是他愤怒地决定将绣好的十字绣,一针一线地撤除,就像建筑工人撤除一道围墙,就像失独者解下孩子衣服 上一颗颗死亡的纽扣,他现在只想绣一颗心,送给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太不懂自己,在未来岁月,他尽可能地要让自己多懂一点自己。于是那面尚未绣好的十字绣,成了血光一片。
       不久,女生将这个有点自残的故事,讲给了一位用文字陪伴她成长的作家。
       那男生颜值如何?
       我发你看看吧!女生乐呵呵地笑。
       作家看了那个手上举着十字绣的男生,回了一句:够了!
       天,你要求太低了吧?女生很惊诧。
       不,你不明白,够了,就是醉了的意思。
       女生笑得合不拢嘴。但很快,作家送了一句比较成熟的话给女生——
       在爱情面前,男生总是晚熟于女生。更何况一个绣十字绣的男生遇到一个不会绣十字绣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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